一行人，还是老王头几家打头。
江早早坐在老王头家的板车上，兜兜里揣着叔叔伯伯、姨姨婶婶们塞的零嘴儿，时不时还从自己的小袋袋里掏些吃食，小嘴一直都没闲着过。
惹得坐在她旁边的王月梅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的肚子，生怕啥时候就听见“啵”的一声，小肚子撑开花了。
就在马车的旁边，江木扶着车辕面色苍白。
倒不是路走多了，而是王月川就拿着根柳树条，走在他旁边，盯着他背书。
江木心里那个悔啊，他就是想先学写个字，咋还要他背书？
三天，就得背完千字文！他是啥绝世大聪明吗？！
可王月川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似的，“能者多劳，让你背书不是为难你，而是我觉得你能做到，来日咱们在某处定居，你可有想过拿什么奉养双亲，如何护住早早妹妹？”
江木被一激，顿时不敢颓废了，嘴边的诵读声虽小，却一直没停。
江早早瞧着大哥被拿捏的样子，小脸上写着欣慰。
翘着脚瘫在一堆行李里，顺着队伍前行的方向朝前方看去，除了满眼的绿色，只剩下湛蓝的天……
突然，远处一个白色的小点出现在视野里。
江早早一个胖鱼打挺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使劲地瞅。
她的一切动向，一直都在老王头的密切关注中，一瞧她的动作，老王头立马凑了过来，好奇地伸头张望。
“早早，瞅啥呢？”
江早早没像平时那样跟他贫嘴，而是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也颇为认真。
“又出啥事了？你、你别吓唬爷爷啊！”老王头瞧着她的样子，赶紧捂好胸口。
上次她露出这个表情，是在进观前村前。
后来，他们发现观前村变成了土匪窝……
“别瞎想呀，”江早早郁闷地抠了抠小脑袋，“这次，恐怕是冲我来的……”
这话，老王头听不懂了。
江早早气鼓鼓地板着脸，“算了，先去看看吧。”
老王头：……想揍孩子，屁股拍得可响的那种。
队伍的速度陡然快了很多，等靠近了，众人才发现，那个白点竟然是一匹高头大马！
只是这马，不知是被什么人绑在了一棵大树旁，也不知被绑了几天，瘦得只剩个骨架子了，身子站得直直的，像落魄又不肯放下清贵架子的马公子。
在马公子脚边的地上，还躺着几匹瘦骨嶙峋的红棕马，不知死活。
众人的眼神顿时亮了。
“马！娘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马！”
“可不是！乡下人都是用牛、驴、骡子的多，马这么金贵的东西，得去怀江镇才能见着！”
“那几匹还有气不？有气咱救一救，说不得还能拉车呢！”
“都聚在一起！快！”老王头却没有那么高兴，一招手让所有人聚集，满脸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树丛。
这些马都套着缰绳，不是野马。
既是有主之物，那它们的主人呢？
经过观前村一事后，老王头对这一路的警惕心更强了。
“老山，你手上有功夫，你挑几个人，去周围看看，老四，你也跟着去，查看一下有没有人的痕迹……小心着点，瞧着不对劲就立马回来。”
“欸！知道了王叔。”江老四不疑有他，立马放下身上的背篓，走到钱老山的身边，听他的安排，和几个年轻的汉子朝几个方向找去。
他往常在山里打猎，靠的就是身手和摸丝寻缕的本事。
不过片刻，几人中就有一处传来一声惊呼。
“这、这里怎么这么多尸、尸体？！”
老王头脸上一肃，立马又招呼了二三十个人，由儿子王有德扶着，匆匆赶过去。
一片空旷的山石地上，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细看之下，还有几只断肢等物，血迹斑驳干涸，在地上凝成大大小小的褐色血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江源村一行人早就看过了观前村满是尸体残骸的石坑，承受能力被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老王头甚至还用手里的拐杖，扒拉了一下靠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
在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江老四就在四处寻摸了一遍，“王叔，周围没有别的痕迹，只有一路马蹄开出来的小道，不见别的异常，周围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他低头看着那些尸身，挨个比对了一番，又开口，“这看起来很像是两方势力拼杀，或者说是追杀，有七八个人都穿着同样的黑色衣服，另外五个人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瞧着他们的身形，似乎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老王头点点头，他知道，江家以前最落魄的时候，江老四去镖局里做了两年的镖师，手下的功夫和见闻都是那时候来的，他这么说，肯定有他自己的判断。
“他们有他们的恩怨，我们只是路过，应该连累不到我们身上……”
老王头说这话，也不是十分笃定。
两方追杀，要么是江湖中人，要么就是和朝廷上的权势交锋有关。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若是朝廷上的人，则要顾忌得多，轻易不会对平头百姓动手，但也有那种穷凶极恶的，做事爱赶尽杀绝。
总之，遇到这种事，他们还是尽快绕路离开的好。
正在老王头站在一地的尸体旁寻思的时候，一只小手伸过来，扯了扯他的袖角，奶奶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
“王爷爷，那些马……不去管管吗？那只白马，快晕了……”
老王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江老四更是猛地跳起，冲过来把小人捂进怀里，“早早呀，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太血腥了，不能看！快回去找你娘……”
村里大部分人都还留在后头，这小丫头也忒大胆，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跟着来了！
江老四想着，回头得跟闺女儿好好说说，这山林野地的，可不能为所欲为……
江早早扒拉开便宜爹的大手，黑黝黝的眸子瞧着她爹开开合合的嘴，隔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哦”了一声，多一个字儿都没有。
江老四脸色一僵，感觉自己老和尚对青蛙，白念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