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指尖夹着的雪茄燃着暗红火星，烟灰积了半寸却迟迟未弹。诸葛祥云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静谧，带着几分审慎的迟疑，让原本因唐风的部署而躁动的空气骤然一凝。
他僵在原地，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孙猛涨红的脸，那家伙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再看石万奎，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着一抹桀骜的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自信，显然和孙猛站在同一阵线。诸葛祥云眉头微蹙，大脑飞速运转。
“大哥，”他斟酌着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沉稳了几分，“我们死神组织初入江城，根基未稳。您要动的那些人，表面看是高层家族的旁支末节，可实际上盘根错节几十年。”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唐风，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黑道上，他们控制着城郊的三个码头、七家地下赌场，手下豢养的打手足有两百多人，个个手里都沾过血；白道上，警局里都有他们的人，上次我们查探时，发现副局长每月都能从他们那里拿到六位数的好处费。”
诸葛祥云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资料，轻轻放在桌上，纸张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这是我们三天内查到的信息，看似详尽，可您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页，“这个叫赵天虎的，明面上是某家族的远房侄子，开了家建材公司，可我们查遍了工商、税务记录，都找不到他公司的实际资金流向，而且他每周都会去一趟城郊的废弃工厂，我们的人几次想靠近，都被暗哨拦了下来。还有这个女人，”他翻到下一页，上面是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她是李家族旁支的主母，表面上只是个喜欢参加名媛聚会的阔太，可上个月，她从银行转了一笔巨款到国外，收款账户的主人身份不明，很可能和境外势力有关。”
“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啊，大哥。”诸葛祥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我们要是现在贸然动手，万一打草惊蛇，让赵天虎这样的角色跑了，或者惊动了他背后的势力，到时候麻烦就大了。而且，保密局虽然承诺会给我们兜底，可他们来江城的不久，和当地官场的人还没摸清脾气，真要是动起手来，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去上面告状。咱们是地下组织，身份有着局限性，那些高层家族要是借着扫黑除恶的由头给我们扣帽子，再动用媒体造势，到时候就算保密局想保我们，也得掂量掂量舆论的压力。”
他看向孙猛，语气缓和了些：“孙猛，我不是胆子小。我们死神组织成立五年，从一个小组织，发展成国际上的地下组织中的中上游，靠的不是蛮干，而是谋定而后动。当年我们打垮那些组织，不是直接硬拼，而是先策反了他们的二把手，断了他们的资金链，等他们内耗严重了才出手，只用了三天就拿下了他们经营十年的地盘。这次也一样，只要我们再等一周，保密局的人就能和当地的搭上线，到时候他们会先以调查经济，把那些家族旁支的白道关系网撕开一个口子，我们再从黑道动手，里应外合，既能一网打尽，又能把自己摘干净，何乐而不为？”
孙猛听完，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等一周？我们还有二十几个城市要去清理呢！每个城市都等一周，光在路上就要耗几个月，要是遇到几个难啃的骨头，拖上个十天半个月，一年都未必能完成任务。大哥说了，要在最短时间内肃清所有和高层家族挂钩的地下势力，为我们下一步的计划铺路，现在这样拖延，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他往前迈了一步，胸膛挺直，语气铿锵：“那些小混混能掀起什么风浪？我们几个堂加上预备役几百人，个个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夜里动手，凌晨就能把所有据点端掉，把人全部控制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有几个漏网之鱼，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到时候再让你堂里的人慢慢追查就是了。至于保密局，他们只要在事后出具一份通报，把功劳揽过去，那些白道上的人就算想闹事，也找不到理由。”
石万奎这时也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诸葛，这次我真得站孙猛这边。我夜堂有八十名精锐，都是实战经验丰富。上次在国外，我们对付一个比江城这些人还厉害的地下团伙，只用了两个小时就解决了战斗，没留下任何把柄。江城这些人，在我眼里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动用整个组织的力量，就我夜堂出手，保证明天天亮前，让他们所有的据点都变成废墟，所有头目都被捆到大哥面前。”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你担心的那些漏网之鱼和背后势力，根本不足为惧。我们动手的时候，会封锁所有交通要道，让你堂的人在外围警戒，一旦发现异常，直接就地解决。至于那些白道上的关系，他们收了好处费，本就理亏，就算知道是我们干的，也不敢声张，毕竟要是把事情闹大，他们自己也得完蛋。保密局那边，我们只要提前打个招呼，他们自然会配合我们压下消息，没必要等他们慢慢接触。”
“你们两个就是莽夫！”诸葛祥云的声音陡然提高，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怒意，“你们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吗？那些高层家族能屹立几十年，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的旁支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是他们安插在各地的眼线和棋子。我们现在动他们，就相当于打了那些大家族的脸，他们表面上可能不会发作，暗地里肯定会给我们使绊子。万一他们联系上其他城市的地下势力，一起对抗我们呢，到时候我们首尾不能相顾，铲除他们的进度就会拉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我没说不动手，只是希望我们能做得更稳妥一些。再等一周，就一周时间。这一周里，我们可以让我堂里的兄弟，继续深挖那些不确定的因素，把赵天虎、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彻底查清楚；让保密局和当地建立联系，为我们提供更多的支持；同时，我们也可以让战堂和夜堂的人熟悉江城的地形，制定更周密的行动计划。到时候动手，既能保证万无一失，又能避免后续的麻烦，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唐风一直没有说话，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的三人。孙猛和石万奎脸上带着不甘，诸葛祥云则是一脸的坚持，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
过了许久，唐风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缓缓开口：“诸葛说得有道理，我的决定确实有些考虑不周的地方，我们不能只图一时之快，忽略了后续的风险。”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孙猛，石万奎，你们两个的锐气很好，但做事要讲究策略，不能蛮干。死神组织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是大家的齐心协力，更靠的是每一次行动的周密部署。”
“诸葛，你顾虑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唐风缓缓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杀伐沉淀出的笃定，“但你有没有想过，‘温和’这两个字，在对付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时，根本毫无意义。”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资料，指尖在纸页上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这些人，都是你堂里查探的，对这些人已经了解的非常清楚了，动他们完全没有问题，我已经仔细的分析过了。”
孙猛闻言立刻接话，将手里的军刺往桌上一拍，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大哥说得对！一些无关紧要的，灭了也就灭了。”
诸葛祥云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唐风身上，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审慎：“我不是质疑清理这些人的必要性，只是担心后续的连锁反应。上官儒那边，本就对我们以暴治暴的方式颇有微词，上次在深市，就对我们有些不满，何况还有龙云飞，他们不可能看着我们组织肆意妄为的。”
“杨清风已经带着几十名保密局的人，潜伏在山城郊区了。”唐风的声音掷地有声，“保密局的人明天一早就会和山城的警局对接，以打击这些人的名义封锁相关区域，白道的阻力基本可以排除。剩下的那些小喽啰，孙猛和石万奎两个堂的人，清理他们太简单了，三个小时，最多三个小时，就能彻底拔掉这些钉子。”
他走到诸葛祥云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求稳，但有时候，只有足够激烈的手段，才能起到震慑效果。齐家牵头组建的家族联盟，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各怀鬼胎。去年王家想退出联盟，就被齐家联合其他家族打压，差点破产。现在我们在山城动手，就是要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家族看到，跟着齐家，只会引火烧身；早点脱离联盟，才能自保。”
唐风的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等山城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家族的家主们肯定会坐不住。他们会想，连齐家都保不住自己的旁支，这个联盟还有什么用？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内部就会先乱起来。只要有一个家族敢站出来退出，其他人肯定会跟风，到时候那个所谓的联盟，不攻自破。”
诸葛祥云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桌上的资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上的字迹。唐风的计划虽然冒险，但目前确实击中了家族联盟的要害。他知道唐风说得对，对付这种庞大而松散的势力，精准的震慑远比步步为营的蚕食更有效。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好，大哥，我同意行动。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唐风点头。
“第一，行动时尽量留活口，尤其是那些知道家族一些核心秘密的人，或许能从他们嘴里问出联盟的更多内幕。”诸葛祥云的声音清晰而冷静，“第二，行动结束后，我们必须立刻撤离山城，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另外，后续去其他城市，除非必要，否则尽量用经济渗透这样温和一些的方式瓦解那些家族的产业，少主动动用武力，毕竟上官儒那边，我们还是要有所顾忌。”
“没问题。”唐风爽快地答应，“留活口的事，让杨清风亲自盯着，他有分寸。撤离路线我已经让情报组规划好了，行动结束后，所有人秘密的离开，直奔下一个目标城市。至于后续的手段，”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只要这次山城的震慑效果达到了，后续那些家族估计会主动和我们谈条件，到时候根本不用我们动手。”
孙猛兴奋地攥紧了拳头，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通知堂里的兄弟，让他们做好准备！”石万奎也跟着站起来：“我去安排夜堂的人检查装备，保证万无一失。”两人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书房里只剩下唐峰和诸葛祥云两人，雪茄的烟雾渐渐散去，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浓了。诸葛祥云看着唐风的背影，突然开口：“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的震慑效果超出预期，齐家狗急跳墙，联合其他家族对我们发动总攻怎么办？”
唐风转过身，目光深邃如夜：“那就让他们来。”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把乌黑的手枪，轻轻放在桌上，“死神组织能走到今天，不是吓大的。他们敢来，我们就敢接。不过我相信，齐家没那个胆子，毕竟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稳住联盟里的其他家族，而不是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