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声音如岁月长河般在这片绿水青山的天地缓缓响起，林燮大惊，同时被那双伸展开的遮天蔽日的羽翼吓了吓，不禁倒退了两步。
它竟是口吐人言。
不过，它的凰首却又丝毫未曾开口，这道声音似由心而生，直接是传进人心。
这道声音分不清男女，古老的韵味像是弥历了万古岁月。
“你就是帝凰？！”林燮惊问道，虽然多少已猜到了答案。
帝凰展翅，双翼垂天，场面震撼古今，在其面前，林燮就如沧海一粟那样渺小。一双凰目如帝临尘，瞳色淡漠，犹如俯视众生的开天先灵般，注视着林燮，并未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你认识我？”先前它发出的声音，让林燮如此疑问。
帝凰看不出情感，缓缓摇了摇凰首，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你只不过是出现在吾看到的未来中罢了。”它的声音柔软绵长，如空谷回响，温润万物。
“未来？”林燮怔了怔，然后忍不住惊问：“你竟真可以预测未来？”
他只听他娘说过，帝凰拥有时间之力，可预测未来，但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吾随天地而生，掌控世间时光，未来一切，皆在吾眼中。”帝凰声音绵长，俯瞰而传遍天地。
林燮难以相信。这听起来也太玄乎，离谱了。掌控时间，这比迦蓝族的预言之力还要夸张。
未来充满不确定性，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完美的预测未来？就算是迦蓝族，他们的预言之力也只是被动、不完美的，无法正向、主动的预测未来。
“话说刚刚的画面是怎么回事？又是幻境吗？”林燮转问道。
谁想帝凰的回答让他神色骤变。
“那不是幻境。那是吾看到的未来。”
林燮猝不及防，瞳孔猛然一缩：“未来？！不！不可能！”
“我不信！绝对不可能！” 他狂吼。
先前的一幕中，所有人都死了。是所有人。仙儿，元盈盈，他娘。所有人。
他怎可能相信这是未来！
它一定是胡说！
林燮才不理会它所言，又问道：“这里又是哪？”
“这里是凰天古境。”帝凰回答道。
“意思是我传送进真正的凰天古境了？”林燮有些意外，他张开双手，看了看自身：“可是我刚刚不是死了么？我的肉身明明已经爆碎了…”
他清楚的记得，在踏上“最后一层”天梯的那一刻，他的肉身尽数爆碎了，血肉飞溅，挫骨扬灰。
“吾之翎羽，已为你重塑肉身。你现在的肉身强度，比之前，强上百倍。”
帝凰平平无奇的说道，这让林燮一惊，帝凰翎羽？帝凰竟是用其翎羽为他重塑肉身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之物。
紧接着帝凰的下一句话让他更是一惊。
“少年，想要吾的帝凰气运吗？”一双凰目注视着林燮。
林燮惊愣，又是翎羽又是气运？他想要的一下都得到了？
“但我不是并未登上天梯之顶吗？”林燮疑问。
“哪有什么天梯之顶。这一考验若是要你登上天梯之顶才算通过，那你便是再修炼十年，百年，也无法通过。”帝凰之音悠扬若法则，言述大道。
“这一考验，考验的并非是实力或天赋，而是登梯者的心志。唯心中有志未了，愿为志赴死者，才可为帝凰气运所选召，通过考验，进入到这凰天古境，面见于吾。”
“你身死道消之处，便是天梯之顶。”
“唯怀有必死之心，才可获得帝凰气运。”
它注视向林燮：“你心中的执念很深，是它带领着你，一路走到此地。”
“你能来到此，说明帝凰气运认可你了。”
听得帝凰之言，林燮心中沸腾，拱手作礼：“请前辈赐我帝凰气运！”
但这时帝凰却是反问：“你为何这么执着于帝凰气运？”
像是明知故问。
“我有父仇未报，有娘亲待我解救，有心爱之人待我相接。而这些，我知道，只有获得帝凰气运，我才可以实现。”林燮实不相瞒，郑重回答道。
“可吾若告诉你，就算你获得了帝凰气运，你的这些愿望也不能实现呢？”帝凰一言防不胜防，让林燮双目冷不丁一怔，圆圆睁起，心头紧缩。
他…没听错吧？
他不惜一切想要获得帝凰气运，不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吗？
可现在帝凰竟是说，就算他获得了帝凰气运他的这些夙愿也无法实现？
帝凰继续道：“就算你获得了帝凰气运，你也无法为你父亲报仇，也无法解救你娘亲，与之团聚，更无法与你心爱之人相守一世。”
“更甚者，往差里说，若无帝凰气运，以上的某些愿望，你未来尚有实现的可能，可你若选择了帝凰气运，那这些愿望，你有生之年，必然是不可能实现了。一个都不可能。”
听完帝凰的话，林燮失神，往后踉跄了两步，口中喃喃，充满难以置信：“怎么会？”
“为什么？”
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获得帝凰气运，自己的夙愿反倒还不能实现了？
怎可能有这种事？
帝凰之音绵长，继续补充，宛如含带审判，断人一生：“你若选择了帝凰气运，你未来的路，会异常孤独，并且，吾可以告诉你，你的结局…”
它最后的话语终究并未吐出，不过从那同情又凄凉的语气中可以听出，那结局，必定是死。
“那我为何还要帝凰气运？”林燮突然变得像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眉头一皱，反问道。
“当然了，虽说是帝凰气运选召了你，但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这道气运，这本就是一场双向选择，你有放弃的权利。” 帝凰回答林燮。
它一双凰目唏叹，看向林燮：“你心中的执念太深了…”
像是无可奈何的感慨，声音总是绵长，悠悠回荡天地。
“不可否认，正因你有着为执念而死的决心，帝凰气运方才选召了你，但你的执念终究是太深了。若不能消除这份执念，即便你得到了帝凰气运，也无法成为这道气运的真正之主，无法改变转动未来的齿轮。”
林燮对其所谓的气运之主置之不屑，不能完成自己的夙愿，他要这气运又有何用？
直到听到帝凰的下一句话。
“你可以选择放弃，只是这样一来，你刚才所看到的一幕，便将成为十年后的未来。”帝凰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声音自带回响，神圣空灵，林燮双瞳再度骤然一缩：“什么？！”
刚才他所在的幻境中，一切是那样真实，可他不信啊！
“还记得凰天幻境中，那座废墟之城吗？是不是感到有些似曾相识呢？”帝凰轻声问道。
林燮一怔，这么说来，他所处了三个月的废墟之城，确实一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而经帝凰点了点后，某一刻，他猛然醒悟，失声变色：“那是苍鸾圣城？！”
因为他赫然想起了，立在废墟之城中央，那座顶端像是被截断了的石柱！
和先前幻境中断开的青山如出一辙！
如果说，那座顶端被截断的石柱就是青山，那这座废墟之城岂不就是苍鸾圣城？！
林燮又联想起了什么，脑海中萌生出一种大胆而可怕的念头，唇齿不禁颤抖起来：“难…难道说...这座凰天幻境…”
“就是九山八海？！”
林燮骇然。
那些无数大小不一的零碎大陆，或是一个小岛屿，或是一个小大陆，不就正是中州大陆被粉碎得四分五裂后的样子吗？！
或如焦土，或如荒漠，皆埋尸骨！
“是的，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帝凰慢语轻声，缓缓道：“这座凰天幻境，正是以吾看到的十年后的九山八海，为倒影，创造而出。”
“十年后，天地浩劫，九山八海尽数粉碎，生灵灭绝，大海也被尸气污染，这个世界无法再适合生灵生存。”
林燮瘫立在原地，杵了许久，纵他百般不愿相信，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你真能预测未来？！”
“吾说了，吾随天地而生，掌控世间时光，未来一切，皆在吾眼中。”帝凰重复说道。
林燮紧咬了咬牙，双拳紧握，仿佛不得不接受事实，他激动的问道：“刚刚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黑色血海中的人是谁？！”
“它是邪神。”帝凰回答道。
“邪神？！”林燮大惊。
“究竟发生了什么？！”
帝凰之音总是绵长，它展翅凝望苍穹，宛如在看未来，一字一句的缓缓述道：“在吾看到的未来中，十年后，时隔万载，邪神再度归来，降临元气世界，一指毁灭了太阳，一掌拍碎了九山八海，给元气世界带来浩劫。”
“就同万载前那般，现世一击，摧毁大日，粉碎元气大陆。”
“只是这一次，再无母神。”
“元气世界所有生灵，都被祂屠戮而尽。元气世界在祂手上，就此覆灭。”
“就如你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一样，你的所有亲人，你的所有朋友，你的所有认识的人，都死在祂的神矛下。”
“无一幸免。”
帝凰之音绵长，不含褒贬，不含喜怒，不含情感，但任是如此话语中依然透着一股凄寒。
林燮难以相信。
“可是…怎么会？邪神不是已经死了吗？万年前就被母神斩杀了！”他对此不解，万年前就死的人，怎可能又再度现世！
“邪神…”帝凰一双凰目凝向虚空，先前看向未来，这次似乎又看向过去，心中五味杂陈。
“祂是吾万古来见过的最强大的强者，并不亚于母神。外空邪族在地底潜伏亿载，倾尽一族之力，塑造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位邪神。祂习得了祂们这一族的禁忌之法，噬神大法，可吞噬强者元神，转为自身之力。因此可以说，祂把祂们这一族亿载来所有前人所积累的底蕴，全都融于自身，缔造史上最强。”
“万载前那一战，吾被其重创，身受重创，至今未愈，而母神则是被逼得燃烧元神，与其同归于尽。”
林燮观向帝凰的身躯，的确如其所说，它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从见到它的第一面起林燮就发现了，虽然乍看下帝凰那遮蔽万里河山的壮阔身躯散发一股古老，洪荒的神圣光辉，可若细看去，它全身的翎羽找不到一根完整的。每一根翎羽都是残破的，其上光辉略显黯淡，放眼望去，眼前的帝凰给人一种暮气沉沉之感。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所有人都以为祂被母神斩杀的时候，甚至包括母神都以为，祂必死无疑，但就在被斩的那一刻，祂有一丝元神之种脱离了出来。”
“那一丝残破的元神之种，小到不能再小，估计连母神都未能察觉，它脱离出来的那一刻，寄附到了处在同一战场的一位远古七神身上。”
帝凰说到此处，林燮双目震惊，心头突然有一股寒意涌出。
“浩劫大战，惊天动地，加上七位子神早已是在那一战中身受重创，几近濒死，这一如尘埃掉落般细微的举动又有谁能察觉？”帝凰继续说道。
“于是那一丝元神之种，就这样寄附到了那位远古七神身上，跟随其一起归隐界域，直到这位子神日薄西山，即将坐化身归混沌时，才将其察觉。可那时，已经晚了。祂在这位子神即将坐化，最虚弱的时候，显露，吞噬了他的元神。”
“祂的元神由此得以恢复到半复活状态。”
林燮心头愈发感到恐怖，寒意逐渐弥漫向天灵盖。
“接着祂继续吞噬了这位子神传承者的元神，入主其身，神不知，鬼不觉，再度成为这一远古七族之主。”
“以此顺推，每到这一族当代族长肉身即将腐朽之时，祂便召来继承祂之位的‘子嗣’，故技重施，行鬼神之事，继续吞噬其元神，成为下一代族长。”
“直至今日，祂依然执掌着该族。”
听完帝凰所言，林燮下巴汗滴流落，双腿不由自主的微颤了起来，这是一件何等大恐怖之事？
意思是，远古七圣族中有一族，被邪神执掌了万年，而世上却没有一个人知晓此事？！
细思极恐。
林燮双目骇然圆睁，人如木雕，但声音却是激动响彻。
“祂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