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贺一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床上安然睡着的人儿，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露辛达办完住院手续回到病房，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操！这病房怎么比别的地方冷这么多？
贺一舟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战战兢兢地站在后头，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被贺一舟注意到。
啊喂，她只是个小虾米，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磨她？
贺一舟抿着唇，耳边还回荡着医生的那一句句平淡又冷漠的话语，字字珠心。
他恼怒楼亦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又怜惜此刻躺在病床上脆弱的她。天知道从后视镜里看到楼亦水倒下去的那一幕，他心里多紧张害怕。
怀抱那因疼痛而颤抖着的身体，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人硬生生剜了一道口子，彻骨的痛。紧赶慢赶赶到医院，楼亦水已经昏迷过去了。
她脸上密布着冷汗，脸色也是苍白到可怕。
贺一舟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进急救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他想象不出来，要是楼亦水真出了事，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说吧，她为什么会这样？”贺一舟看向病房里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楼亦水出国前还好好的，出去五年，四年的胃病病史。四年来，因为胃痛胃出血进医院的次数不计其数。
露辛达的鸵鸟装不下去了。按理说吧，老板的私事她是不应该随便告知他人的，但是这个他人很大可能是未来的“老板娘”啊！
她心里天人交战着，贺一舟微凉的声线再一次响起，“别让我问第三遍。”
露辛达果断怂了，把楼亦水卖了个彻底。
“我是三年前才开始跟她的，她那时侯就已经患有胃病了。这三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吃早餐，有时候工作太忙，中餐和晚餐也不规律。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需要出去喝酒应酬，所以……”
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眼贺一舟的脸色，心底发虚。
“会喝的很醉吗？”贺一舟问。
露辛达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半响才答：“有时候会。”
贺一舟眉一拧，心情不太美妙，继续问：“喝醉之后呢？她喝醉之后通常会做些什么？”
也会抱着别人啃吗？
露辛达简直莫名其妙，喝醉之后？喝醉之后当然是回家睡觉了，都醉成一滩烂泥了，还能做什么？
哦，不对哦。
“会喊您的名字。”
“嗯？”
露辛达解释道：“老大酒品其实还不错，喝醉之后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会喊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吗？
这个答案让贺一舟原先阴翳的心情晴朗了不少。
“知道了。”贺一舟说：“我让戚语送你回去，她这里我照顾就行。”
露辛达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那、那就麻烦贺总了，有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说完就匆匆走了，病房里只剩下贺一舟还有一直昏睡着的楼亦水。
楼亦水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也白嘴唇也白，手冰冰凉凉的，冷的像块冰块。
贺一舟看到她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不吃早餐，饮食不规律，还喝酒，你怎么没把自己折腾死？”
他红着一双眼瞪她，“楼亦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搞着这幅模样，故意让我心疼你，嗯？”
胃还一抽一抽地痛，楼亦水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喊着贺一舟的名字。
贺一舟一下子就心软了，复而想起露辛达说的，楼亦水喝醉时会喊他的名字。
他握住那只冰凉的手，自言自语一般，“楼亦水，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吧？”
楼亦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吃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贺一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问：“楼亦水，你为什么不吃早餐？”
楼亦水扁扁嘴，委屈巴巴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贺一舟不给我买了。”
贺一舟生生给气笑了，“明明是你不要我的，你还委屈上了？”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教训她的，尤其这人现在还那么虚弱。
宽厚温暖的大手覆上楼亦水的双眼，贺一舟轻声哄道：“乖，睡吧，我陪着你。”
楼亦水依言闭上眼睛，贺一舟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那长长的睫毛扫了一下，痒痒的，心脏的某块位置也是痒痒的。
他俯身，近乎是虔诚地，在楼亦水额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喵喵，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下了点小雨，楼亦水便是在这淅沥的雨声中醒来的。
露辛达正轻手轻脚地整理刚带过来的日用品，见她醒了，惊喜道：“老大，您醒了！”
刚醒来，楼亦水的声音还有些哑，“几点了，今天是不是还有几个关于逐浪的会议要开？”
露辛达：“老大，您都这样了，就别再想工作了好吧？我已经跟肖副总说了您今天身体不舒服，他让您好好养着，公司的事他会处理好。”
肖副总就是肖晟。
楼诚退下来后楼亦水接任了总裁，副总的位置空下来，楼亦水就把肖晟提了上去。肖晟在楼氏干了五年，不管是在阅历还是能力方面楼氏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倒也没多少人不服，总之比起楼亦水那会儿顺当多了。
不给楼亦水说话的机会，露辛达又道：“刚楼总和夫人打电话过来，说一会儿就来看您。”
一句话把楼亦水堵得死死的。
楼亦水无奈，“知道了。”
露辛达是知道她性子的，劝道：“知道您不喜欢医院，可您这次问题有些严重，医生说至少得住个三两天观察一下。您还年轻呢，别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待她唠叨完，楼亦水评价了一句，“有当老妈子的潜质。”
露辛达：“……”
“行了，你照顾了我一夜也累了，放你假，回去休息吧！”
“啊？”露辛达眨眼，“老大，不是我照顾的你啊，我才刚来。昨晚上，是贺总一直在照顾你。今早助理给他打电话说要开会才走的，就在你醒之前的半个小时。”
“贺一舟？”楼亦水目光闪烁，这才想起昏沉之间恍惚听到了贺一舟的声音。
露辛达没注意到她异样的神色，整理好东西后道：“公司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忙，老大我就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去吧！”
露辛达拿起包包走人，楼亦水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的位置，手不觉抚上心口的位置。
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有点难受。
贺一舟，干嘛总对我这么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