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郭靖
莽莽大漠，一片苍茫，遥远无际。数行归雁北翔，似乎连心都跟着远去了极目远眺，平静的像是已经静止了的远方，那古旧的烽火台上的狼烟十分显眼醒目，如此浩瀚无边的边疆大漠上，这本是庄严肃穆的烽火，此时看来又是何等的孤寂寥落。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摩诘之笔，已成绝唱！”
坐在高耸的沙丘上，望着那即将逝去的红日，身披裘衣的方言明怔怔出神。
“师兄，师姐，你们到底在哪啊？”
这已是方言明在大漠的第四个月了。他看过大雁的迁徙，见识过往来的商队，跟随过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杀戮过劫掠成性的马匪，四个月的时间，方言明已然成为了一个老道的大漠旅者。
“喂…喂…方先生！”
被一声嘹亮的呼唤打断了思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黝黝，虎背熊腰的蒙古汉子正在不停的插他挥着手。
挥挥手示意，方言明起身，拍打下屁股上的沙土，慢慢腾腾的朝那汉子走去。
“玛拉秦，这回又是怎么了？”
玛拉秦，翻译成汉语，便是牧马人的意思，这是一个在蒙古十分常见的名字，牧马人之中，十有八九，都是这个名字。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人，玛拉秦憨厚的笑了笑，天真的脸上尽是恭敬之意，说道：“阿布叫我请您去喝酒。”
“那就走吧！”
玛拉秦的父亲哈日瑙海是部落中的一个小头目，掌管着部落中珍贵的十四匹马。
刚一进帐篷，方言明便被哈日瑙海亲热的拉到主桌上。
“哈哈…方先生，快来尝尝这新酿的马奶酒。”
一入口，是微微的酸涩，再细细品，有浓浓的奶香在口中炸开，回味无穷。
“不错！”
微微一笑，方言明满意的点点头。四个月的时光，已经让他适应了马奶酒的味道，即便，他还思念着大宋那些甘爽凛冽的美酒。
“哈哈…我就说嘛！方先生一定会满意的！这可是咱们部落最好的酒了！”
对哈日瑙海来说，客人的满意，便是最好的礼物，他放声大笑，爽朗异常。
酒肉用的差不多了，方言明单刀直入，问：“哈日瑙海大叔，我拜托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
此言一出，只见哈日瑙海微微一滞，脸上浮现浓浓的羞愧之色，低着头，沉闷的说道：“方先生，我…你治好了部落的小马驹，我们却没能帮上你的忙…”
对此，方言明似是早有预料，摇摇头，微微一笑，说道：“没事，哈日瑙海大叔，我心里早就有这个准备了。这茫茫草原，想要寻两个躲藏起来的人，确实有些太过为难了。”
“希望那达慕上，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吧…”
听到这里，哈日瑙海又高兴起来，扑通扑通的拍打着胸脯，保证道：“方先生放心，哈日瑙海曾经跟随过大汗，那达慕上，我一定为方先生问出消息。”
八月的草原总是沉醉在鲜花绿草的恋情里。这时，成千上万的牧民，就会穿起节日的盛装，不顾旅途的遥远，男女老少，乘车骑马，云集到绿海如茵的草原上。
素日宁静的草原，彩旗飘扬，人流纵横，牛羊欢叫，牧马嘶鸣，顿时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这就是蒙古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那达慕。
方言明赶到那达慕时，已然是八月中旬了，这时，大部分的部落都已经到了，盛会，俨然已经热闹到了极点。
刚到集会，便见烟尘激荡，一群蒙古勇士乘骑着快马，争先恐后的向远方呼啸而去，这是在赛马。
见到这般情景，玛拉秦兴奋极了，一把跳下马，手舞足蹈的，高呼着“其日麦”，这是在为赛马的勇士加油。
走进人群，有呼声雷动，那是在寻声而去，便能发现，一个围拢出来的圈子中，有两个身形壮硕，人高马大的蒙古人拥成一团，那是在摔跤。
再向里走去，便能看到箭靶拍拍竖立，那是在比试着射箭。应是决出了胜者，有欢声雷动，一浪高过一浪，人群簇拥着胜利的英雄，将他高举到天空，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哲别！哲别！哲别！”
看了一会，方言明便朝那靶场走去，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有三个小孩因为年幼力弱，被挤出了场外，其中一个身着华贵衣帽，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蹦跳着哇哇大哭，旁边，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急的跳脚，但不管怎么哄劝，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需要帮忙嘛？”
方言明笑着问道。
他一出现，那小姑娘瞬间就不哭了，其中一个同样打扮华丽的小少年将小姑娘挡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方言明，另一位长相憨厚的小少年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是汉人？”
听了四个月的蒙古话，猛然听到汉语，方言明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先是一怔，随即，他惊喜的点点头，说道：“你也是汉人？”
“嗯嗯…”
憨厚小少年的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下，高兴的介绍道：“这位大哥，我叫郭靖！这是…”
他拉着另一位小少年，正要继续说，便被打断。
“郭靖安答，我父汗说了，汉人商贾最是狡猾，总是欺骗咱们的勇士，让咱们离他们远点。”
“拖雷安答，这位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郭靖憨厚一笑，反驳道。
话音未落，便见拖雷撇撇嘴，不服气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就是知道…”
嘿，好家伙，这方言明还没说话，这小哥俩倒是吵起来了，于是，他便闭上了嘴巴，饶有兴趣的看了下去。
他能如此，一旁的小姑娘却是忍不住了。
“都给我闭嘴！”
此言一出，两人顿时一滞，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皆是嘿嘿一笑，抱在一团，重归于好了。
“没意思…俩大男人让一个小姑娘拿捏住了，没劲儿…”
好戏还没看过瘾，方言明怎么能放过，大眼乌溜溜一转，拱起火来。
话音未落，只见郭靖憨厚一笑，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位大哥，你这样说是不对的！我娘教我，要尊老爱幼。华筝年幼，我与拖雷安答便该让着她。还有，朋友之间，要互相宽容，我刚才与拖雷安答争吵…”
“停停停！我去…你这小子是哪来的？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比我讲的都顺…”
“嘿嘿…多谢这位大哥夸奖！”
小郭靖挠挠头，嘿嘿一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听到这般言语，方言明惊呆了，稀奇的看着他，一副看怪物的模样，嘬着牙花说道：“我去，你这小子，还以为我是在夸你呀？”
“诶？不是么？”
小郭靖的眼睛瞬间瞪成一对圆，惊诧的看着方言明。
见此，方言明深呼两口气，捂着胸口，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垂头丧气的说：“算了，败给你了！你就当我是在夸你吧…”
话音未落，只见郭靖点点头，弯腰拱手，一本正经的回道：“多谢这位大哥夸奖。”
啪地一拍脑门，方言明一脸无语的看了他两眼，转头就走。
“唉…这位大哥，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
“方言明！”
朝后方摇摇手，慵懒的声音传出，方言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远方。
许是见到同胞太过兴奋，郭靖望着方言明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
“郭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那人早就走远了…”
小华筝噘着小嘴，十分不满的抱怨了一声。
闻言，小郭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一笑，解释道：“华筝，我自幼就生活在草原上，难得能见到一个汉人，自然是高兴的…”
“什么汉人？商贾么？”
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突然作响。一回头，只见一个手执长剑，二十岁出头，身形苗条，大眼睛，长睫毛，皮肤如雪，生得可俊的女子正温柔的笑着，美丽到了极点。
“七师傅！”
小郭靖兴奋的叫了一声，噔噔噔的跑女子面前，手舞足蹈的说道：“七师傅，我刚遇到一位从大宋来的大哥哥，他可有趣儿了。”
“哦…是么？”
微微一笑，女子宠溺的摸摸小郭靖的脑袋，眼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乡愁，颇为感慨的说道：“大宋啊…都离开好久了…”
停顿片刻，她蹲下身子，与郭靖对视，认真的问道：“靖儿，你可知道那位大哥哥住在哪？七师傅想同他了解下家乡的近况。”
话音将落，只见小郭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七、七师傅，我、我忘了…”
“你呀…”
温柔一笑，女子宠溺的轻点了下他的小脑门，颇有些无奈的再问道：“那叫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兴奋的点点小脑袋，小郭靖高兴的说道：“知道！那位大哥叫方言明！”
此言一出，女子脸上笑容一滞，双目一凝，紧皱着眉，确定道：“方言明？”
“是啊！”
“靖儿！你与拖雷带着华筝去大汗那里，我现在就去找你六位师傅，记住，再碰到那人时，一定要躲着走！”
“七师傅，怎了么？”
小郭靖被吓了一跳，呆愣当场，他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七师傅。
“快去！”
“嗷…嗷…”
在一声呵斥下回过神，小郭靖与小拖雷一左一右，拉着小华筝拔腿就跑。
然而，刚走到一半，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小家伙，你们是在找我么？”
仰望着一脸玩味的方言明，三人的脸上满是怯生生的神色。
不远处，见到这一幕的女子目眦欲裂，一声厉叱脱口而出。
“方言明！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为难孩子算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银色的匹练横空飞掠，女子拔剑而出，笔直的向方言明刺去。
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就在长剑将要临身的那一刻，有两根白净修长的手指悄然出现在方言明的脸前，并拢在一起，无声无息间夹住了剑尖。
见到这般情景，女子眼睛瞪的极大，美丽的眸子之中尽是难以置信之意。气运丹田，使出浑身力气，就是要继续前刺，然而，无论她怎么发力，那剑刃就是纹丝不动。
“呵…不自量力！”
讥嘲一笑，方言明左手向外一拉，将长剑拢开，右手竖出一对笔直的剑指，直指女子那修长白净的脖子，杀意十足。
似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女子俏脸上满是绝望，闭上了双眼。
“方大哥！不要！”
小郭靖的惊叫在耳边炸响。
“唉…麻烦！”
没好气的嘀咕一句，方言明手指悄悄向下挪动了三寸。一道指力凌空而出，点在了女子的颤中。
当啷！扑通！长剑摔落，女子也跌倒在地。
“七师傅！七师傅！你没事吧！”
小郭靖三人赶忙跑到女子的身边，连连询问，但被点中檀中的女子又哪里能回话呢。
“哇！”
见到这般情景，年纪最小的小华筝嚎啕大哭。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呦，能别哭了不？她没事！我给她解穴还不成么？”
见此，方言明一副头疼万分的模样，手指在虚空轻点，指力落在女子身上，将她的穴道解开了。
“咳咳…”
捂着胸口，女子的嘴角有一抹殷红滴落。
“七师傅，七师傅，你怎么样？”
“我没事，靖儿…”
苍白的俏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安慰了一下小郭靖，女子转向方言明，眼含热泪，恳求道：“方、方公子，靖儿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你要杀，就杀我，放了他们吧！”
见到这般情景，方言明鼻子眉毛瞬间拧成了一团，嘬着牙花，没好气问道：“我说这位女侠，谁要杀他们了！还有，你谁呀！一上来就动刀动枪的！也就是看在那笨小子的面上，不然我直接宰了你！”
此言一出，那女子登时一滞，随即，面露古怪之色，诧异的问：“你不是来寻仇的？”
“寻仇？”
翻个白眼，方言明上下打量一番女子，万般嫌弃的说道：“就你这点微末功夫，放在江湖中，本公子瞧都懒得瞧上一眼，还寻仇！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七妹！”
有惊呼声突起。
循声望去，有六个奇形怪状的男子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