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商人记与侠客行
“孙大人，我受伤了…”平淡的讲了一句，方言明话中的态度表露无疑。
似是十分认同，点点头，孙瑜微笑着说道：“既是受伤了，那方少侠便不必再上台了，好好休养吧！”
停顿片刻，他或是心有疑虑，问：“方少侠，不知你的伤能需要多久能养好？”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孙瑜，方言明的目光又扫过台下裘千仞一行，沉吟片刻后，他洒脱一笑，回到：“也不是什么大伤，下午吧…”
言毕，挥手告辞，直接跳下了擂台。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队伍之中，反而是朝着段思齐一行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金大人…”
肩膀碰了碰金如烈，裘千仞抬头示意。
“呵…”
轻笑一声，金如烈一副浑不在意的姿态，说道：“裘帮主，不必担心，这不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么。”
“拿我金刚门的秘籍做人情，这小子倒是打得一个如意算盘！”
火工头陀死死地盯着少年的背影，本就煞气十足的脸上更是布满寒霜，叫人一看，端是怕人的紧。
裘千仞似安慰一般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火大师，不必愤怒。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呀，欠人的，迟早会还的，你说是吧！”
重重点两下头，火工头陀按耐住动手的欲望。随即，似是想到什么，他问道：“金大人，他们还没到么？”
只见金如烈手掌向下轻抚，示意二人安心。
“放心吧！裘帮主，火大师，金某自中都不远千里而来，自然不想，也不可能会白跑一趟的。且让他们再高兴一会…”
望着正与大理段氏和少林相谈甚欢的方言明，金如烈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
此刻，少林一行队伍之中，寒暄过后的方言明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苦难大师，大力金刚指秘籍…”
双手捧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方言明十分郑重的递了过去。
“这…”
颤抖着接过记载着自家绝学的册子，饶是心中早有所料，苦难也不由得激动万分。
将秘籍小心翼翼的收好，随即，他挺直身子，双手合十，万般隆重的向面前的少年躬身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多谢…”
不待他讲完，方言明侧过身子，避过他的行礼，摆手连连拒绝道：“大师，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啊！你这般，端是折煞晚辈了。”
讲到一半，他许是怕面前这老和尚再度行礼，话锋一转，言辞恳切的说：“再者说来，小子此行，并不是别无所求。”
“不管您说小子挟恩图报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大师，还请您助我一把…”
话音未落，只见方言明双手抱拳，举在头顶，深深地拜了下去，久久不起。
面对眼前少年这般直白的请求，即便苦难心中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但也不自觉的对其心生好感。
犹豫再三后，苦难将方言明托起，郑重的说道：“事关重大，方少侠，能否容老衲仔细考虑一番？”
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方言明不作催促直接起身，苦笑着讲：“大师，非是小子不明事理。不过，还请您尽快做出决定，不然的话，只怕为时晚矣！”
“阿弥陀佛…今日衡山论剑结束之前，老衲定然会给少侠一个确切的答复。”苦难斩钉截铁的说道。
闻言，方言明面上一喜，拱手回到：“既是如此，那小子就不再多作叨扰了。大师，众位师傅，方某告辞。”
话音未落，只见苦难对着身后的弟子们挥挥手。会意，一众少林僧人齐齐一拜，异口同声的说：“阿弥陀佛，多谢方少侠。”
坦然受了一礼。这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看苦难自己的决定了。既是如此，方言明再不逗留，与段思齐一起走向自家一行所在的阵地。
“啧啧，小方，那可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力金刚指啊！你竟然能忍住不瞧，直接还了回去，当真是叫哥们刮目相看呀。”
似是瞧到了稀奇之处，段思齐的目光不断在方言明身上扫视着，嘴中更是打趣儿不停。
许是被盯得太久，觉得有些不自在，方言明给了他胸口一拳，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嘿，瞧你这话说的，本少侠又不是什么看到神功秘籍就走不动道的人！”
话到一半，他拍拍胸膛，挤眉弄眼，得意十足的说：“再说了，哥们脑子里记得神功数不胜数，我都还没学全呢，哪里还需要惦记它少林的武功呢！”
此言一出，段思齐登时一滞。半晌，似是不知该作何言语，他只有支支吾吾的竖起个大拇指，很是郁闷的回到：“你牛！”
“哈哈…”
打个哈哈，搓搓鼻尖，二人回到了队伍之中。
“哎呦！”
揉搓着微红的脑门，方言明一脸问号状，语气之中满是委屈的问：“七公，你打我干什么？”
“哈哈…”
洪七公手捋胡须，定定地瞅着他，戏谑道：“小子，我就敲你了！你能奈我何啊？”
“啧啧…”
又是对着少年左右打量一番，洪七公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大笑着说：“真不知你这小子脑袋是怎么长的！这都能又给你拉到一个援手，厉害，厉害！”
瞧着伸在自己面前的大拇指，方言明挑挑眉，拱拱手，故作出一副谦虚的模样，道：“哈哈，七公啊，你过奖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正要得意的再讲两句，他突然感觉自己耳朵一痛。
定睛一瞧，原来是花娘两根青葱玉指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耳朵上。
只见她擒住少年，眉开眼笑的对着洪七公说：“七公，您可别再夸了。再夸呀，这臭小子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啦。”
“哎呀…疼疼疼！花姐，松下手啊…”
呼痛声渐行渐远，花娘拉着方言明来到了赵宁身边。
“赵大哥…”
刚一开口，赵宁便明了其意。
“哎呀！花姐，赵大叔，我没事的！要知道，本少侠在桃花岛，学的最用功的就是轻功和医术，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么！”
“哎呦…”
刚抱怨一声，少年的脑袋又挨了一记暴栗，对上花娘那怒气冲冲的大眼，他只能是脖子一缩，不敢再讲话了。
“嗤…”
见到这般情景，一直暗暗偷笑的段思齐终究是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收到一记恶狠狠的白眼，段思齐索性不再隐藏，直接放声大笑。
众人不禁莞尔…
一通玩闹过后，闲来无事的方言明和段思齐老实了下来，静静观战。
擂台之上，刀光剑影，多是些少年间的比试。
毕竟不是谁都像方言明与段思齐二人有深厚背景，绝世传承的。所以上台的人境界普遍不高，撑死了也不过三流之境。武功招式更是稀松平常，兼之不是生死搏杀，端是有些无聊。
“哈…”
打个呵欠，方言明揉揉脑袋，在强打精神。
“好无聊啊…”
点点头，段思齐附和道：“确实挺无聊的！”
“哎呦！”
话音未落，两少年的脑袋上齐齐挨了一巴掌。抬头一看，原来洪七公动得手。
随即，只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教训道：“嘿，我说你们这俩小子。难得有机会观摩同龄人比试，不好好看着，竟然在这给我打哈哈？真是欠揍！”
闻言，方言明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十分郁闷的回到：“七公啊，这些人内力修为平平，招式路数平平，对敌经验平平，有什么好瞧的嘛！”
“那也给老叫花好好看着！再打瞌睡，就把你俩都揍一顿！”
此言一出，哥俩相视一眼，无奈的打起精神，继续观看比武。
不知过了多久，日渐高悬，影子渐短，炎热的阳光下，汗水自脸颊开始渗出。
突然，有一道青色身影自台下飞旋而出，似一柄出鞘的利剑，锋锐逼人。
“嗯？”
鼻间发出一声轻吟，许是感受到了台上少年身上那股非同寻常的气息，方言明眸中精光四射。
“他是谁？”
“蜀中李一！”
台上李一与台下段思齐同时出声。
李一高有七尺余，着青衣，手驻三尺剑，修长的身子半倚靠在剑柄上，显得慵懒意味十足。
左瞧瞧，右看看，许是因没有对手上台，他心情便有些不美妙了，开始不断以目光挑衅台下的少年人。
良久，仍不见有人上台，他改变了策略。
“蜀中李一，请同辈之人试剑！”
此言一出，李一原本轻佻的眼神陡然一凝，先前身上发散的慵懒之意陡然消失，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一般，光彩逼人，锋芒四射！
“呵，某听闻，孔氏一族自先秦时传下浩然剑，精妙绝伦，正气煌煌，号曰：当今天下第一剑！怎的？难不成如今，连试剑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穹顶华盖之下的孔家一行。
被这么多人盯着，又被一个小辈嘲讽，饶是以孔祥符宦海沉浮数十年的养气功夫也险些破了功。
只见当代金国衍圣公孔祥符面色阴沉如水，沉吟片刻之后，他对着身后挥挥手，一少年人持剑而出。
一跃上台，少年手指李一，怒气冲冲的吼道：“哼！我孔家千年荣耀，岂容你胡乱污蔑，受死吧！”
“记住，杀你者，孔家孔令荣！”
“呵…”
李一嗤笑一声，白皙俊朗的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真是可笑啊！一个汉奸，竟然也好意思说甚么千年荣耀。先圣的脸，都叫你们丢尽了！”
此言一出，台下孔祥符的拳头不由得紧攥在一处，许是怒到极点，他的指节都被掐得发青。
围观的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虽然武林中人皆不耻孔家世代受汉人供奉，却卑躬屈膝作金人奴婢的行为。但因如今金国势大，孔家亦是实力雄厚，很少有人敢提起此事。
如今，这遮羞布却被李一直接掀开了，将这所谓的金国衍圣公府的丑陋曝露在人前。
“你说什么！”
怒吼一声，孔令荣手中剑、鞘分离。阳光照射下，剑身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嗖嗖破空声连绵不绝，剑影重重，将李一周身要害尽皆笼罩。
“雕虫小技，不值一哂！”
讥笑一声，李一动了。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青衣飞舞，云淡风轻的将孔令荣的攻击尽数躲闪。
叮！
金铁交鸣声响起，原来是李一以剑鞘将攻击自己的长剑挡拆。随后，只见他轻飘飘的向后飞跃三步，优哉游哉的，飘逸出尘，仿若谪仙。
“呵，浩然剑讲究的是煌煌浩大，以势镇人。却叫你耍成了个处处袭人要害的小人剑！当真是可笑。”
冷冷的嘲弄一句后，李一一拍脑袋，似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呵，这也不怪你。都作了汉奸了，哪来什么骨气，又哪里领会得了先圣的浩然之意呢！”
听到这般言语，孔祥符再也忍耐不住了，若是任由李一再继续说下去，只怕孔家的名声在武林之中就要跌落谷底了。即便，如今它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
然而，就在他要站起的那一刻，突然感受到阵阵惊人锋芒临身。
额间冷汗渗出，孔祥符有种感觉，只要自己出手，顷刻之间便会有惊天杀剑临身。
他再不敢妄动！
“好惊人的剑意！”
洪七公瞥了一眼段弘毅旁边的青衣中年，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声。
“剑意？七公，那是什么？”
正问着，不待洪七公回答，方言明的注意力复被台上吸引过去，将一切抛之脑后了。
“侠客行，送汉奸上路！”
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李一第一次拔剑了。
“狂妄！”
孔令荣挥舞着手中长剑，足尖轻点，恍若划破长空的流星，直射而去。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李一似浑然不觉一般，自顾自的朗诵着自家先祖书写的诗句。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一步前踏，孔令荣直刺的一剑正好到来，那场景，好似是李一在用胸膛接剑刃，故意寻死一般。
然则，第三句出口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此言一出，气场陡然一变。
如果说先前的李一是一个潇洒的诗人的话，那么现在的他，便是这世间，最为顶尖的刺客。
噌…仅仅只听到一声宝剑划破空气的响动。
再迈出一步，李一的身位正好抵达了孔令荣的剑尖处。然而，那剑，再也没机会刺穿他的胸膛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转身，收剑，十步，离去。就像诗中所吟的那般，十步杀一人，深藏功与名！
场上，只有孔令荣一人茫然的身影。
他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自己突然失了力气，剑刺不出去了。
只有脖颈间那道半尺有余的血痕能告诉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