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云端能看见这些弹幕，在场众人自然也可以。
不少人面色已经变了。
他们甚至想要冲进被士兵包围的谈判场内，劝说星帝陛下交出克隆体芯片的遥控器。
贵族们无所谓这个世界究竟是联邦亦或是帝国，他们在意的，只有自身的贵族地位。
而有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那就是，在世界上，贵族终究只是少数，被剥削的压迫的平民才占据了大多数。
他们惧怕于平民当真拧成一股力量，他们惧怕于平民们过于团结，从而打破如今的和平，和平被打破的时候。
平民失去生命与他们无关，但这些掌权者会把无权无势的贵族当成他们的钱袋子，损失大量钱财，于他们等同于丧命。
惊云端平民出身，在平民阶级里自带一股凝聚力，若非如此，卡罗尔也不会打着“维稳”的旗号， 一口气搞那么多个克隆体，而贵族们都愿意出这个钱。
尽管比起克隆体，本体不在他们控制的范围里，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贵族们仍是不想和惊云端起正面矛盾。
只要不是太大损失，他们都愿意承担。
不过十五个克隆体，本体回来了，给她就给她，谁让这十五个克隆体都有点儿残疾，真要是有什么仗，还得仰仗本体。
“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什么没算清楚的账，星帝不妨拿出来，我惊云端虽说穷，但也不会赖账，该我给的钱，一分我都不会少给。”大不了给完之后再去刷回来。
惊云端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十五个克隆体不约而同别开了眼。
尤其是惊十五，微表情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本体所谓的“刚正不阿”的人设不会是这样来的吧？
这也太能装了。
她们十五个在这方面，演技就不如本体。
卡罗尔克隆体就像是被架在了火堆上烤似的，本体那边拿不出主意，而他又没有单独决断的权力，无论是给或是不给，真要惹出什么事，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气氛一下就凝滞下来。
本体那边不吱声，在这边的克隆体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没有像自然人一样成长的经历，素来被精确到细节的条条框框所限制，卡罗尔克隆体离本体的差距实在大矣，毕竟卡罗尔也只是需要克隆体们一张脸。
在该死的时候替他去死而已。
克隆体不如本体，才会让本体更放心。
反倒是惊云端的缺席，让她那十五个克隆体有了自我成长的空间，她们有些被迫按照惊云端的成长轨迹成长，却终究长成了自己。
她们是她们自己。
“星帝怎么不说话了？”惊云端优雅地喝着饮料，姿态淡定，“不说话就不要耽误大家时间了吧？你看你没来之前，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热闹的不行，你一来……”
“怪破坏气氛的。”她小声嘀咕，音量却控制在足够让附近一圈人都能听见且飞行眼也能清楚收录的程度。
卡罗尔：……
“你……”他气得很想回怼你自己不也是毁气氛的人，可这句话是他自己想说的，并不是本体的风格会说的，因此，后半句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本体在智脑那边终是松了口：“给她吧。”
只要他们手里面还留着惊云端年轻时候的样本，那么暗地里重新克隆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
惊云端自称手里掌握了返老还童永葆青春的技术。
若是别人，卡罗尔只会当他们是痴人说梦。
可她是惊云端，是惊渠唯一的孩子。
卡罗尔信，甚至于，他期望惊云端没有骗他。
星际人最长的寿命也就是在四百多岁，纵然他在百年前就有意识时刻封存自己的身体，减缓衰老的程度，但那项技术并不成熟，又或者，他本身只能活到三百多岁，如今被硬生生延长到了四百零一岁，为了更大幅度延长寿命，每隔数日他才能从冷冻舱内苏醒一次。
说实话，这种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并不好。
卡罗尔无数次为此前的行为而感到懊恼，他不该放送走惊渠，而是应该把人留下来，算年纪，惊渠正当壮年，可利用价值远比实验室养着的一群废物要高。
只可惜，懊恼终究无用。
这些年，他陆陆续续也派遣不少人去infinity世界，杳无音讯。
惊渠怕是回不来了。
卡罗尔关掉了和克隆体之间联系的智脑程序，身体受限，他今日份的苏醒时间已经到了。
惊云端并不知卡罗尔已经混成了“这副惨样”，在克隆体后退一步让出钥匙后，她忽然笑眯眯的开口：“你们想要复刻完美基因，应该不知道，这套基因里有不确定数目的基因锁，没有突破基因锁，我不可能延续后代，克隆体也不行。”
所以……
或许并不是生物培养舱有问题，而是基因本身就有致命问题。
惊云端没办法把自己比喻成一头骡子，但她的情况跟骡子也差不多，骡子的染色体不成对以至于无法减数分裂，她倒是成对，就是杂的有点儿多，属于东拉一个西凑一个，吃千百家饭菜凑出来的一个人。
景渠当时思考问题的时候，只考虑到了一，碍于水平问题没能考虑到二，这些年独自一人反复推敲才有了“基因锁”的概念。
临出发前，她曾将此事告知惊云端，只是没有万分把握，只是一个猜想，毕竟她只能通过她“平平无奇”的脑壳隔空推敲，喻湖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不足以让她进行大量的实验来验证她的想法。
但这不妨碍惊云端拿着这个概念在星际世界进行大忽悠。
卡罗尔脸都要绿了，本体好死不死又去休眠，他只能把这些事都牢牢记下，回去听本体指挥，才能确认下一步该如何做。
反倒是赫域接着惊云端的话问出了口：“基因锁？”
“是的，基因锁。”惊云端点头，“无限接近完美的基因是不可能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的，人类进步需要缓慢的过程， 正如我们，我们的祖先百分之九十九连一米五都没有，而现在，成年人范围里，你还能找到一米五的人吗？”
有，但都是需要去看生长发育门诊的病人。
且平民居多，在贵族阶级，但凡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没有在幼年时期就展现出价值，八成会被当成弃子，只因这类人群就算进行全套治疗，上限也有限。
“我们历经了多少年才发展到如今的体魄，自然法则又怎会允许我们一步登天。”惊云端语气平静，站起身，“除了遥控器，三天内我要回收实验室内所有关于我的样本，但凡我发现有一家私藏……”
“您会如何？”赫域顶着惊云端带来的压迫感，与她对视。
惊云端目光淡然，并不把赫域放在眼中，只耸了耸肩，“另外，我要重组星际远征军，在此欢迎广大朋友们踊跃报名，联系方式为xxxxxxx……”
她笑着报了手里一堆智脑编号的其中一个“工作账号”。
“帝国编制已经满了，且重组军队需要星帝陛下同意，您这样……”赫域拧眉，欲言又止。
“是啊，所以我不是在这说了吗，星帝要是反对，现在可以开口。”惊云端把话语权抛给了卡罗尔。
可现在在这站着的就是一个没决定权的克隆体，他说的话能顶个屁用。
“不会吧不会吧， 星帝克隆体不会就是一个花瓶吧？”惊云端佯装惊讶，“一个国家交给一个，也可能是一堆花瓶，真的好吗？星帝有十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他确立继承人了没有，怎么不让继承人来帮衬一把？”
弹幕：【？？？】
【怎么会有两个女儿，不是只有一个大公主吗？？我断网了？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二公主？】
【对啊，我也记得，大公主不是叫利亚·卡罗尔吗？】
【我劝前面那位直呼大公主全名的赶紧删评，卡罗尔家族里，卡罗尔三个字是只给当代家主的，旁的人不能加卡罗尔。】
【删了删了，兄弟姐妹们多发弹幕冲一冲把我那条冲过去！！】
【……】
两个女儿引起了小范围的议论，如果不是明面上的，就说明卡罗尔本身还有一个未知的私生女。
该隐一事被隐瞒的程度远远高于“惊云端死亡”，甚至于连卡罗尔的亲生子女都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只有该隐的亲生母亲，卡罗尔的胞妹在那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不安。
她的长女，在多年前就已经宣告“不治身亡”了，她并不想承认该隐的存在。
那是她的痛苦，亦是她的耻辱。
该隐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弗洛拉握了握拳，心中祈愿着该隐销声匿迹的这些年其实就是无声无息的在某个角落里死去了。
这对谁都好，也是该隐的解脱。
“两个女儿”让现场再度安静。
帝国成立，继承人问题自然也是他这些子女们在考虑的，只是卡罗尔的掌控欲过强，尤其他现在越发衰老，这个话题自然而然也变得敏感。
帝国皇室暗流涌动，这些王子公主们日常在智脑网络上还挺活跃，每个人都暗搓搓地给自己拉知名度，期待着能捕捉更多民意。
突然又多出来一个，而且是由惊云端亲自开的口，隐隐间就有点“站队”的意思，这让一直在关注直播间的这些王子公主分外焦虑。
作为卡罗尔的心腹，赫域自然知道该隐的存在，只是他并不确定惊云端所说的是不是“该隐”。
卡罗尔克隆体干笑了两声，“你记错了，我只有一个女儿，在你休养期间，我也没有子嗣诞生。”
此话一出，赫域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卡罗尔并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克隆体的，他只需要需要时刻的替死鬼，而非真正的“替身”，克隆体自然也不知道本体年轻时期竟还做过如此丧心病狂违背伦理的事来。
好在惊云端只是无声笑了笑，“是与不是，建议你先去问问本体再来说，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等你知道真相，你就会知道，我今天和你的不计较，是对你的救命之恩。”
本体是什么德行，克隆体应当也是清楚的。
在这一刻，克隆体似乎感受到了惊云端对他散发出来的善意，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惊云端的克隆体，他是卡罗尔的。
克隆体的目光在那十五个克隆体上落了一落。
都是克隆体，还是这十五个人命好。
在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完全忘了过去这十五个克隆体是如何受尽凌辱的。
卡罗尔终于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离开了。
关于“回收样本”以及“重组星际远征军”的事，他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或者说，他压根没办法给，惊云端单方面做了决定他也左右不了。
没看本体也拿惊云端没办法么，他一个区区克隆体，还是不要那么厉害，免得本体发怒，让他当炮灰。
直播关闭，惊云端拍了拍一号的肩膀，哄小孩儿似的：“去玩吧，吃好喝好。”
一号：……？
“你不问问我们吗？”她大约是克隆体里，最难平等看待本体的。
盖因她成为克隆体付出的实在太多，旁的克隆体只是小部分残缺，而她，她几乎已经无法用一个人字来形容。
除了这张没有被破坏过的面皮，连这双眼睛都是科技产物。
也只有她的眼睛是人造蓝，玻璃珠子一般的廉价。
“不是时候，老师的营养液贵，先多喝点。”
众人：……
连带着带着迟听雨走近的惟萝都实在没忍住，重重拍了下惊云端的后背，但对着克隆体，她仍是开口说道：“听她的，想喝什么都随便拿，缺了就让机器人补。”
“姐姐，姐姐！”惊十二在迟大小姐靠近的瞬间就贴了过去，“姐姐贴贴！”说着就矮着身子要跟迟大小姐来个热情洋溢的贴面礼。
迟听雨：……
惊云端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几个惊赶忙过去，手脚并用地控制住了惊十二，惊十二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小孩儿脑子，得不到想要的，也不在意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眼泪鼻涕齐齐往下淌。
惊云端的眼刀子带着冷飕飕的凉气刮了过去。
饶是有长篇大论想要说的惊一都没敢触这个眉头，贯彻着她的“不良与行”残疾人设，推着轮椅默默远离。
直到和压平了嘴角的本体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惊云端才含笑给迟大小姐递了杯饮料，“小师妹魅力无限。”
“小师妹”接过那杯饮料，端得天真模样，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带着恰到好处的羞与怯，正好能让人看清她对惊云端的“孺慕之情”：“元帅幽默。”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一派“不熟”姿态，惟萝还是感觉自己成为了小情侣play的一环，怪让人来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