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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口,周军元帅行辕,行军元帅尉迟佑耆听着战报有些错愕,在场诸将有许多人一时间回不过神,因为己方进驻建康东北蒋山的大军,败了。

还是惨败,领军的是行军总管檀让,节制其他八总管,实际上就是蒋山周军的主帅,结果在昨日一战中,檀让战殁于乱军之中。

其余八总管,逃回京口的只有两个,带回来的残兵不过千余,还都是连夜逃回来的骑兵,步兵一个都没跑回来,而所有辎重也都丢光了。

昨天那场仗,蒋山周军几乎全军覆没,是惨得不能再惨的惨败,看着自缚请罪的两位行军总管,尉迟佑耆真想拔刀把对方砍了。

“本帅...说过,不要急,就算临近雨季也不要急!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输得这么惨!”

“诱敌之计!你们居然会中诱敌之计!本帅数次强调,千万不可小觑陈军,你们有没有听进去!”

“即便陈军反冲,怎么就被他们一冲便撑不住了!”

见着尉迟佑耆越说越激动,行军元帅长史司马消难赶紧出来救场,命人将两名行军总管带下去等候发落,然后赶紧将话题转到接下来该怎么办。

“追击的陈军已经收兵回建康,想来是要转向新林,下官以为,我军必须向南进发,牵制他们部分兵力,减轻新林官军的压力。”

尉迟佑耆渐渐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光生气没有用,战事还要继续下去,胜败乃兵家常事,所以,下一次打赢了就行。

“本帅将亲自领兵南下,压一压陈军的嚣张气焰!”

司马消难反对尉迟佑耆冒险:“元帅不可如此,虽然亲临前线可以鼓舞士气,却给了陈军彻底扭转战局的机会。”

“所以本帅要像个妇人般躲在京口,一见不妙便乘船北渡?”

“下官不是那个意思,下官认为,元帅出现在前线,势必引来陈军铤而走险,我军势大,无需如此。”

“那便将本帅的仪仗派去,引这些疯狗来咬!”

听得尉迟佑耆这么一说,诸将均是默默点头,如果陈军探得周军元帅‘亲临’前线,恐怕会把注意力从新林重新转向京口方向。

到时候陈军主力北攻,建康西南的新林地区周军,压力可就减轻许多。

尉迟佑耆如果真要亲临前线,他们说什么也要拦下来,毕竟这位可是丞相的弟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也吃罪不起。

尉迟五郎挂帅南征是要来拿大功的,而麾下将领大多是尉迟一系的‘自己人’,苦活累活当然是忠心的自己人来做,到时候周军攻下建康,尉迟五郎风风光光入城受降即可。

到时候,尉迟佑耆有了灭国之功,丞相高兴,蜀太妃也高兴,各位将军所得封赏也会额外丰厚,大家都高兴,何乐而不为?

所以尉迟佑耆只是把他的元帅大旗‘派’去前线,那真是个不错的想法,众人深以为然,帐内气氛渐渐恢复正常,尉迟佑耆看着众将议论接下来的布置,渐渐走了神。

方才他呵斥兵败逃回的两个总管“太急”,其实自己心中也有些急,他前日刚抵达京口,得知檀让已经率军逼近建康,不由得有些期待。

期待檀让击败陈军,然后与南边的席叉罗一起南北夹攻建康,那么可能只需再过数日,他就可以入城了。

南北对峙数百年的局面,如今就要由自己来结束,这种名垂青史的荣耀,是任何一个男人的梦想,年轻气盛的尉迟佑耆也不例外。

他领命挂帅南征,麾下都是精兵强将,胜利是理所当然和必然的,所以尉迟佑耆承受的压力也很大,就怕做不好被人嘲笑。

从出征以来,截止昨日前为止,战事都很顺利,结果檀让兵败身亡,蒋山周军几乎全军覆没的结果,让尉迟佑耆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

就如同被人当众抽了一记耳光那样,尉迟佑耆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会被人嘲笑,而是担心尉迟家被人嘲笑。

他,是故蜀王尉迟迥的幼子,是蜀王、丞相尉迟惇的弟弟,是尉迟家的男儿,绝不能给尉迟家丢脸!

绝不能输给宇文家那两兄弟!

一想到这里,尉迟佑耆就郁闷,宇文家两兄弟一个拿下巴、湘、桂州,一个拿下江州以及岭南数州还有广州,一直势如破竹,没有什么惨败。

相比之下,尉迟佑耆的江南道行军蒋山之败就有些扎眼。

虽然收复淮南州郡的功劳比那两兄弟毫不逊色,但尉迟佑耆手上的兵力也远胜宇文明、宇文温,昨日惨败的消息一旦传到邺城后,他已经能预想到某些小人会说什么风凉话了。

什么“子凭父贵”,“弟凭兄贵”,极尽污蔑之能事,就是要说尉迟兄弟都是窝囊废!

尉迟佑耆不想给家族丢脸,不想给先父丢脸,也不想给兄长丢脸,所以他决定要好好谋划一番,早日拿下建康平定陈国,用实打实的功劳,把所有的风言风语全都一扫而光。

正自己给自己鼓劲之际,忽然听得帐篷上“嘭嘭嘭”响起来,尉迟佑耆一下子没回过神,却见长史司马消难表情有些难看。

“元帅,似乎...外面开始下雨了。”

。。。。。。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在同个屋檐下...”

“说不着边的话,让整个场面更加尴尬...”

发酒疯的西阳王宇文温,唱着曲调怪异的歌曲,说着不着边的歌词,成功让场面越来越尴尬,眼见着这位拿着琵琶自弹自唱越来越离谱,侍卫们硬着头皮上前劝阻。

陪同宇文温巡视岭南的原陈国大都督王猛,还有在岭南德高望重的冼夫人,有些尴尬的坐在席上,见着这位年轻的西阳王发酒疯,只能不住喝水掩饰表情。

宇文温身为周军元帅,又有都督岭南诸军事的职责,在番禹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巡视各州郡,接见各地俚僚首领以示新朝廷安抚之意。

王猛作为“前任”,跟着宇文温出行,他当年上任时,也曾巡视岭南各州,所以许多俚僚首领都认得他.

高凉冯冼氏的冼夫人,更是岭南德高望重的首领,如今不顾年事已高,率领族兵亲自护送宇文温到各处巡视,有她和王猛“作陪”,宇文温的面子可谓大过天。

结果这位刚到泷州(双州),就在接见各位首领的酒宴上发酒疯,冼夫人只觉得头痛,而王猛也觉得无奈至极。

眼见着护卫束手束脚扯不住宇文温,随行的王頍顾不得失礼,上前协助护卫们“搀扶”发酒疯的西阳王回席,他虽然以文学出名,但在那之前可是长安大侠,所以觉得自己一身手段,怎么着都能制服宇文温。

结果被宇文温使出擒拿手弄得龇牙咧嘴,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叫嚷,只能硬着头皮强行搀着宇文温下场,未曾料又被其一把抓住手。

“你们啊,祖祖辈辈守着好东西,却不知道拿来造福自己,图样,图森破!”

王頍闻言有些错愕,他不明白“图样图森破”是什么意思,但明白再这样下去,宇文温会在大家面前丢脸,奈何实在拽不动对方。

“石蜜,是个好东西,大家知不知道,石蜜在长安能卖到多少钱一斤?”

宇文温说的是汉语,与会俚僚首领听得半懂不懂,还没等自家通晓汉语的人翻译过来,宇文温忽然转头问王頍:“你知不知道?”

王頍被他这么一问,当场脑袋一片空白:这关我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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