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月光普泄。
季黎拎着行李袋站在院门内，诧异眨眼。
“周驰？你们…”
周驰闻声抬头，抱着他腿的齐朝也跟着抬头。
六目相对，气氛诡异寂静了一瞬。
齐朝豁地站起身，扯扯军装下摆，哈哈大笑解释。
“嫂子，还没睡呢？没事儿，我…我跟驰子闹着玩儿，小时候我俩常这么闹着玩儿。”
又摸着后脑勺讪讪点头，“见笑，见笑！”
常玩儿抱大腿吗？
季黎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只抿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让俩人尴尬的话。
周驰面色如常推开院门，一手从她手里拎过行李袋，声线沉淡。
“他喝多了，耍酒疯，你回去吧，我给拎车上。”
季黎轻嗯一声，没说什么，又看向齐朝弯唇笑了笑，转身往屋里走去。
齐朝抻脖子目送她走进屋的背影。
月光下一身儿淡粉睡裙，纤细温柔，一头乌黑长发松松扎着垂在腰际，简直是青春期男孩儿们梦中少女的轮廓。
他啧啧摇头，脸上难掩惋惜，一手叉腰跟周驰小声嘀咕。
“唉我说你们家周鸿，什么品味？”
“家里有这么一漂亮小媳妇儿，别人包在手心儿里稀罕还来不及，他还搁外边儿瞎搞？外边儿的野花儿，就真那么稀世罕见？能勾魂儿吧？”
周驰冷瞥他一眼，拎着行李袋转身往巷子口折回去。
齐朝见状，连忙又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
“唉我跟你说话儿呢，你说呢？周鸿在外头找人还生私生子的事儿，咱整个大院儿可都知道了！”
“你这位小嫂子，给欺负的没少哭鼻子吧？怪可怜…”
“什么小嫂子？离了。”
“不是小嫂子还大嫂子啊？人家都比你还小多少岁，那离了也是你…啥？！”
齐朝嘚吧嘚吧的嘴微张，歪着头眼睛瞠圆看周驰。
周驰面无表情打开车门，将行李袋塞进车里。
“离了，以后别叫她嫂子。”
他一把甩上车门，又淡淡斜睨目瞪口呆的齐朝，一字一句补充。
“还有，她没哭鼻子，有什么好哭？本来也没感情。”
齐朝半张的嘴皮子磕巴几下，喉结咕咚咽了一声，猛地一抚掌。
“离得好啊！！”
周驰眼里笑意流露。
齐朝，“该！你们家周鸿那不正经的烂货，就他妈不配有这么好的媳妇儿！”
又瞥了眼车里，一副恍悟的样子。
“那你这行李袋…哦~，合着这两天频繁借车，就为这事儿啊？嫂…季黎，季黎要搬出去啊？”
周驰下颚点了点，抬脚往巷子里走。
齐朝亦步亦趋跟着他，嘴里也没闲。
“不是，搬哪儿去啊？我听说她老家不在挺远一乡下，都不是咱们这城的，这么一漂亮小媳妇儿，就因为跟你那混球大哥离了，你们就要把人赶出去？”
“这这这，这有点儿不厚道啊驰子！”
他皱着眉，一本正经开始说教周驰。
“人柔柔弱弱一小姑娘，无亲无故的，你们就这么把人撵出去，再给别人欺负了，你说你们亏不亏德？”
“这老首长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儿？好歹人家也喊过爸的……”
周驰听到这儿，眼里墨色微涓。
他立住脚，转头看齐朝，清声打断他的絮叨。
“你帮我个忙。”
齐朝，“啥？”
周驰抬手勾住他脖子，压低声儿。
“离了婚，季黎自己不好意思再住在家里，何况说出去，也的确不合适，以后还影响人家再谈对象和结婚。”
“我给她在外头租一房子，在开发区那边，离这边儿有点距离。你这样，我过两天归队，你没事儿了，往那边儿转悠转悠，帮我照看着点儿。”
他话说的沉稳徐缓，齐朝皱着眉听得十分认真。
“嗯嗯，成，那你放心…”
“回头临我走前，带你过去认认门儿，后面要有什么事儿，你记得想法儿给我通电话，军区这边儿规定，各区内线不都能通么？”
“嗯嗯，放心吧，我一有空儿我就过去看看，然后我…唉？？”
齐朝猛地反应过来，豁然扭头盯着周驰，打量的表情复杂极了。
“不是，干嘛给你通电话啊？你搁那么远，就是有事儿你也帮不上忙啊，再说…”
他眯起眼，“你前嫂子的事儿，你这么上心干嘛？”
“又是给租房子，又是担心这担心那…，你小子，居心叵测！”
齐朝早前入伍那会儿，做过两年勘察兵。
这点儿敏锐还是有的。
见周驰面对他的审视还不慌不躁，稳如泰山。
分明是从头到脚都一副坦然无畏，压根儿不怕人知道自己心思的豁达。
齐朝惊愕，“你他娘真的？你说那目标，是是，是…季黎~？”
他一手指着周家院子里，不可置信的嗓音都有点儿岔劈。
周驰浓眉微皱，淡淡扫视眼左右，沉声训他。
“小声点儿！”
齐朝嘴唇磕巴，真个人都激动坏了。
“不不是，不是你跟我再说说，怎么你就盯上自个儿小嫂子的？驰子你行啊你，你思想挺超前啊…”
周驰有点儿后悔托他照看季黎了。
他皱着眉，一把握住齐朝的嘴，勾着他脖子将人往阴影里带。
齐朝嘴里吱吱呜呜，倒也配合地跟着他走。
他还想听听周驰暗恋自己嫂子的心理历程呢，那该得多精彩啊？
于是这晚，周驰跟齐朝在巷子黑暗的角落里，进行了不为人知的深度谈话。
直到凌晨快三点，他才将死皮赖脸的人踹走。
回到屋里和衣躺下，周驰枕着手臂，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心绪舒畅。
人的情绪和心事堆叠太重，心里会沉甸甸。
有时候是要跟人分享，来达成疏解的目的。
周驰跟发小铁哥们儿齐朝分享过，他整个人轻快很多，没一会儿就阖眼睡了过去。
除了在睡梦里，又做了几乎每晚都会做的潮乎乎的梦。
早晨醒来时，对身上这种潮乎乎的黏腻感，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周驰现在有点沉迷于做梦。
因为梦境为所欲为，比跟人分享心事还能令他舒畅。
翻身坐起，换了身儿衣裳，从楼上下来，就瞧见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周驰看了一眼，也没过去，卷着换下来的脏衣物，抱到洗漱室去。
等他洗完衣服，又上楼晾到阳台上。
再下来时，早餐已经摆上了桌儿。
葱油饼的香气勾的人垂涎不已，小巧晶莹的水晶蒸饺码在竹屉子里整整齐齐，还配了三碟子酱菜、咸菜和油醋汁。
每人一碗豆粉。
周驰最先坐到桌边，卷了张葱油饼蘸酱吃。
周姨推着周老爷子过来。
看到桌上饭菜，周老爷子先是感叹了一声。
“以后再想吃小黎做的饭，就难咯。”
季黎正拿了筷子和小碟子过来，听见这句，掀睫看向老爷子，细声说。
“爸，我隔三差五就回来，回来我给您和周姨做饭吃。”
周老爷子咂着嘴又叹了口气，接过箸子没说话，看起来心情依然不好。
周姨也不说话，低着头默默吃饭。
气氛一瞬间有些低迷。
季黎看了看两人，缓缓在凳子上坐下，将筷子和小碟子递给周驰。
周驰倒是没什么反应，表情很平常。
“赶紧吃，吃完了就送你过去，还得收拾你那堆行李呢。”
季黎就垂下眼没说什么，安静吃饭。
这顿饭吃的格外压抑。
饭后，周姨主动揽了碗筷进厨房去洗。
周驰又招呼季黎一起离开。
看了看沉默寡言的周老爷子，她低声跟老爷子道了别，就跟在周驰身后走出了前厅。
走到院门外，才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张望。
周驰微微眯眼，拉开院门，看着立在墙角一侧的人，淡笑打招呼。
“邓婶子，一大早立在这儿，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