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人阮丰听到罗素的话，第一个露出不信的神情。
他与无根生相识已久，在长生一途的探讨上，比跟任何人论道的时间都长。
但最终，无根生告诉他一个绝望的事实。
异人可以通过修改活一百年，活五百年。
但是像他们这种没根脚的人，要想长生久视，羽化飞升，是不可能的。
阮丰曾苦苦追问‘根脚’是什么，无根生只是默然不语。
但阮丰也隐隐有些猜测。
所以，当罗素说他有长生之法时，他心底甚至嗤笑出声。
因为唐门，也不是有‘根脚’的地方。
罗素也没多解释，只是从右手食指尖逼出一滴鲜血。
这滴血远看像透明的红水晶，反射出来的红光，将周围都染上一层细腻的浅红。
阮丰的瞳孔缓缓放大，他透过血滴的外层，看到了里面紧密、繁杂而优雅的结构。
细胞组织不是杂乱无序的。
它们错落成玉宇琼楼，仿佛还有神兵神将在其中巡游。
阮丰浑身的炁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
他的炁如同薄雾，在身体周围漂浮。
他的嘴角缓缓流下涎水，双腿不由自主的朝着罗素的方向走去。
“来吧，喝下这一滴血，你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长生。”罗素的声音回荡着在周围。
像琵琶轻轻扫动，像古筝缓缓挑拨，每一个音调都仿佛有无穷魅力，分外勾动人的心弦。
除了张之维和无根生，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迷离之色。
无根生满脸凝重，他盯着罗素的血，沉声道：“罗门长，你修为高绝，何必戏弄我们这些凡世中人。”
罗素转头看着无根生，手指轻轻一弹，血液滴溜溜的转到阮丰身前一米处。
“你觉得我在戏弄？无根生，我是认真的。”
阮丰等人的眼睛里的红光慢慢扩散，脸上的神色都隐隐扭曲。
“这滴血，喝下去就可以长生。”
“咕噜……”就连不停挣扎的无漏金刚窦宏都忍不住咽下口水。
罗素的龙地洞仙术幻音加上本身的高位格血液，一下子就摧垮了窦宏等人的心性屏障。
倒不是他们心性修为不高，只是罗素给的诱惑太大，仙术幻音太强。
无根生深吸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目光悲哀的看着自己的这群兄弟姐妹们，幽幽道：“那么，它的代价是什么？”
张之维目露赞赏之色，随后若有深意的看着脸色扭曲到快要变形的张怀义，笑道：
“怀义，差不多得了。你现在的样子太丑了，有辱天师府门风。”
张怀义嘴角一抽，脸色表情恢复正常。
他苦笑一声，说道：“师兄，我真的非回去不可吗？”
“当然。”张之维肯定道：“你回去得继承天师府的天师之位。”
“可是，我不想……”
“你看不起天师之位？”张之维话锋一转，一下子把张怀义弄得目瞪口呆。
“师兄，你……你不要胡乱说话！”
“我乱说什么？你就说你有没有继承天师的资格吧？”
“话不能这么说，师兄，你也有继承天师的资格。”
“但是我不想当。”
“我也——”
“不，你想！”张之维粗暴打断道：“我就是想让你当。实话跟你说吧，师傅之前已经打不过我了。”
张怀义没合上的嘴巴再次张开。
世界变化的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张静清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以说天师府上上下下百十号人，都不够张静清打的。
这还是不动用天师度的情况下。
但是张之维刚才说：自己的师傅已经打不过他了。
什么妖孽变态！？
张怀义忍不住在内心骂了一句。
不过，想想罗素的那一声“定”。
好吧，张之维现在的实力，好像还是能接受的样子。
“师兄，你这是在逼我就范，咱们修道之人……”张怀义企图为自己找到出路。
然而没有卵用。
“师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张之维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发出清脆的骨响。
“这天师之位，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张怀义气得差点当场要跟张之维过两手。
不过，他向来是三思而后行之人。
于是，他三思之后，便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无根生。
无根生眼睛正死死的盯着罗素，他在等一个答案。
一个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彻底熄灭的答案。
“代价，当然是你人生的一切。”罗素直言不讳道：“喝了这滴血，你就是我的仆人了。”
无根生松了口气，心里又失落又开心。
准确说是开心大于失落。
长生果然不是没有根脚的人可以触摸的。
他的论断没错。
他没有骗自己，也没有骗自己的兄弟姐妹！
无根生收拾好心情，盘坐起来，双目微阖，手在膝头掐诀，嘴上冒出细碎的经文声。
“世尊卧莲台而问诸人：佛在何处？”
“诸人满脸了然，却无一人应答。”
“世尊又问：佛土清净，是用慈悲扫地耶？”
“诸人怫然不悦，手中皆握屠刀。”
“世尊再问：治世安平，用一字行之而得。可为善耶？”
“诸人中有为王者，以刀自戕，剖出红黑二心。不多时，心皆黑。”
“……”
张之维眉头一皱，双手在胸前捏起道诀。
他嘴巴微动，心中默念清心咒。
张怀义也是如此。
而窦宏等人原本扭曲的面容，突然变成一副恶心的表情。
就好像让人垂涎欲滴，想要剖腹而食的蟠桃，被无根生的声音在桃子皮上抹了一层屎。
不一会儿，窦宏率先清醒过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血滴，赶紧将头低下，双手不停的擦着额头渗出来的冷汗。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从血滴的诱惑中苏醒。
阮丰最后一个醒来，他猛地用炁将血滴拍落在地，随后便虚脱的趴跪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干呕的声音。
“他化自在天魔咒？”罗素饶有兴趣的看着无根生。
这篇经文没有一点仁义道德，全是偏执的恶与欲望。
但偏偏有理有据，从某些层面上来看，也并非没有道理。
若是修行人真的投入心神研读，很容易坠入天魔幻境。
如果无人看护，轻则走火入魔，狂舞而死；重则由人成魔，为害人间。
“不错。”无根生点了点头。
他也没指望这篇经文能困住罗素和张之维。
只是借经文破出罗素的迷幻之音。
“罗门长，之维兄。除了高艮之外，其他人都是被我诳进着通天谷，他们与全性没有丝毫瓜葛，还请二位高抬贵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