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记茶餐厅，十几年来，第一次提前打烊。
整个餐厅当中，气氛有点凝重，宋鞍有点狼狈，西装略显褶皱，原本十分立体的头发，这会儿明显有点歪，最重要的是，半边脸都有点肿，这会儿正被他用冰块儿冷敷。
一身肌肉隆起的阿鬼，笑嘻嘻的将一只手，搭在宋鞍的肩膀上，这一幕要是被外人看见，恐怕都能惊掉下巴。
人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宋鞍，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欺负过？
可偏偏，坐在这间餐厅里的几个人，他是真的一个都惹不起。
坐在他对面的温博儒，别看他现在笑嘻嘻的，实则下手可比他要狠。
三天时间，全港所有社团当家人，莫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宋鞍知道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可他手上没有一丁点证据。
而且他可以确定，温博儒敢这么做，就一定是掐准了自己的脉门，料定了自己不会追着这件事调查下去。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温博儒就伸手在朵颜手上拍了一下。
那个脸上一片溃烂的老头子，瞪着仅剩下的一只眼睛，随手将电脑推到了宋鞍的面前。
“亥尔凯勒律师事务所，最近十年时间的账务往来都在这里了，那个乔治其实你说他是律师，倒不如说他是个财务精算师，这小子很擅长做账。”
“你的猜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正确的，境外的资金通过律师事务所的账目往来，走的十分隐蔽，要不是这一次，大笔现金进入，这小子急着想要从中赚一笔，或许还真的很难发现他的动作。”
“他贪心，同时也有比他更加贪心，结果一不小心把账目上的窟窿扯大了。”
看到宋鞍进门会后，朵颜就没有给他任何好脸色，甚至还提起了宋办公室里的烟灰缸，显然是对他的一种提醒。
但说到专业上的东西，这个独眼老人，又不得不承认，宋鞍的调查确实有够细致。
只是他不知道，为了调查到这个消息，有些人可差点连命都丢在境外了。
至于宋鞍，这会儿已经被电脑中的数据完全吸引了过去，但这一份数据的价值，可比将K2挖出来要重要的多。
那个神秘组织，确实很麻烦，就好像一块嚼烂的口香糖，黏黏糊糊的让人不胜其烦。
但你又不得不承认，那些神经病隐藏的确实隐蔽，想要揪出来要花很多心思，可宋鞍明显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盯上他们很长时间了，果然还得是有专业的人来办，才让我们的计划，有了更大的推进。”
“你们都不知道，为了调查这家律所，我们折进去多少人，最可恨的是，我不但折了人进去……还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这一次……”
在宋鞍看到电脑中那些数据之后，整个人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上面。
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这几位脸色变化究竟有多大。
“你折进去很多人，也应该知道这有多危险，那你还找老周的女儿来。”
“你就不怕她会出事？”
坐在桌边上的几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坐在门口的一个大胖子缓缓站起身来，脖子上戴着手指粗细的大金链子，一条加肥加大的背带裤，竟然被他穿出了一种紧绷感。
按说这种形象，应该是个很慈祥的弥勒相貌，可这大叔两撇略显花白的胡子，配上一头略长的大背油头，眉头紧锁竟然充斥着几分威严。
然而，宋鞍对于他的质问，却恍若未闻。
似乎整个餐厅当中，就这个大胖子最好欺负。
大胖子看宋鞍不搭理自己，顿时火气也上来了，三两步冲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几乎将人整个提了起来。
“这是老周唯一的女儿，你让她去冒险，你对得起老周吗？”
周婉一看到大胖子怒火中烧，急忙冲上前去，想要从他手上将宋鞍抢下来。
结果，她这一开口，大胖子脾气更上一层楼，硕大的手掌差点将宋鞍活活掐死。
“黄炳义，别以为只有你在为老周着想。”
“国安的保密条例你们都知道，你们以为消息是自己跑出来的？”
诚然，宋鞍确实没有安排太多的专门的人来配合周婉，但这其中不凡也有他担心手下人被对方看出马脚的想法。
周婉只要什么都不做，仅限观察的情况下，有一个暗中白小伟也就足够了。
而且他觉得自己后来，坏了规矩，将消息告诉给谭晶，也就相当于将机密泄露给了温博儒，这已经算是他做出的巨大让步。
“老黄，放开他吧！”
“其实他没说错，但这前提是我儿媳妇儿没事，现在……”
“相识多年，老宋我不送你了，这盘棋咱俩分个高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博儒，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糖罐子，拦下了黄炳义的继续动手的想法。
但他话中的语气和意味，明显也没打算事情就此结束。
宋鞍在面对黄炳义的时候，他敢梗着脖子对他破口大骂，但面对温博儒的时候，他真的就只能小心谨慎。
“你是……你把那些社团的高层，这帮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这一层少了他们，一定会闹出动荡。”
“你想怎么玩，我一定接着，但影响不能闹得太大。”
说实在的，宋鞍对温博儒太熟悉了，他同样的他对上这个老朋友也十分没底。
有时候，他觉得温涵遗传了他老娘的长相，但一定是遗传了他老子疯批性子。
这类人，啥都不干的时候，安安静静好像个懒洋洋的猫一样，暴起伤人的时候，他们往往都懒得睁开眼睛。
“电脑留我这了，等你破局，东西还是你的。”
“可是你要是破不了……东西还是你的，不过可能得我给你烧过去。”
温博儒伸手在宋鞍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顺手扣上了他面前电脑，随手一推落入了旁边的朵颜手中。
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让宋鞍心头巨颤。
回想起当年，温博儒的手段，即便是宋鞍也得退避三舍，心狠手辣这个词好像天生就应该扣在他的头上。
几分钟后，失魂落魄的宋鞍走出文记茶餐厅，站在门口犹豫良久，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钻进了车里。
随着一脚油门，汽车消失在街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