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蔡慕青有些意外，他看看郑立农，又看看高凡，最终对后者说道：
“高总，你有什么需要我们设计院帮忙的，尽管说出来就是。当着郑部长的面，只要是我们能够办到的，绝无二话。”
高凡好生无语，他的要求是能当面说出来的吗？
看到郑立农向他投来一束戏谑的目光，高凡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蔡院长，我们沧海化工公司计划上马一批新的精细化工项目，现在遇到的困难是缺乏高水平的工程师。我们打算建立一个企业内部的研究院，一直知道化工设计院人才济济，不知道蔡院长能不能给我们支援一些。”
“没问题……”蔡慕青话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他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高凡，问道：“高总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化工设计院如果有什么多余的人才，能不能匀几个给我们。”
“我们怎么会有多余的人才？我们现在的人手还不够呢。”
“但据我所知，设计院有些工程师平时任务不太满，有请假跑出去干私活的，还有成天忙着背单词考托福的。余下的那些，也是到点就下班，实在看不出人手不够的迹象啊。”
高凡也是豁出去了，谁让郑立农非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呢。既然郑立农让自己直说，那自己就直说好了，老蔡就算不高兴，也不敢在老部长面前发飚吧。
果然，听到高凡的话，蔡慕青的脸立马就变成木青木青的，这是被戳着痛处了。
设计院里人浮于事，蔡慕青岂能不知道。但他同时还知道一点，那就是大家吊儿郎当，上班时间干私活，并不是因为任务不足，相反，设计院还有许多任务不敢接，因为目前在研的项目还迟迟不能结项。
说到底，其实就是院里的待遇差，无法调动大家的工作积极性。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些任务，一开会就纷纷叫苦，说任务太重，无法按期完成。开完会，大家该喝茶喝茶，该看报看报。
他这个院长亲自去检查，大家就假模假式地拿份文献看看，或者在设计图上画几笔。他不在场的时候，大家就歇着，踩着点下班。
科研工作和工厂里生产零件还有些不同。工厂里可以搞计件制，按照工艺流程计算标准工时，指定的时间内你完不成任务，就可以扣你的工资。
科研是脑力劳动，无法直接量化。你不能规定一天必须画出多少张图纸，因为人家说了，某个问题还没有研究清楚，仓促设计会有后患。
你如果敢说这些问题不需要搞清楚，人家就敢给你设计出一台有缺陷的设备。化工设备很多都是涉及到高温高压有毒的工作环境的，稍有一点差池就会出大事故。你敢拿安全问题去赌吗？
如果院里有钱，倒也有办法去调动工程师们的积极性，比如规定提前完成设计可以领多少奖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此外，单位的待遇好了，大家也会好好干活的，工程师们总体来说还是讲道理的，拿钱干活是天然的正义。
这些情况算是公开的秘密，大家不干活，不是因为人太多，没活可干，而是明明有活，大家都不干。高凡既然能够说出设计院里有人干私活的事情，无疑也是知道实情的。可他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设计院人员过剩，还大言不惭地请示“匀”几个给他，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
匀你妹啊！
这是蔡慕青最想冲着高凡喊出来的话，但他真喊不出来啊。
且不说老部长就坐在旁边，光是自己有求于高凡，也让他无法对高凡说什么硬话。
“高总这是批评我这个院长了。的确，设计院是有一些这样的现象，这主要是我管理能力有限。不过，我们承担的国家任务非常多，还有一些任务一时都不敢接，人手方面，已经是非常紧张了，真的无法匀给高总。”
蔡慕青委委屈屈地说道。
“蔡院长，我帮你搞钱，你匀几个工程师给我，咱们就像郑部长说的那样，等价交换，你看可以吗？”高凡建议道。
“我真的没有权力把人匀给你，这些工程师都是国家的财产，我哪有权力私相授受啊。”
“我不需要蔡院长私相授受，我只希望在这些工程师申请调动的时候，蔡院长不要设置人为的障碍。”
“这……”
蔡慕青把头转向了郑立农，这就是要郑立农替他作主的意思了。
这个年代，体制内的人想跳槽，单位是可以设置一些障碍的。最基本的，就是卡着你的户口和档案不放。
高凡要把人从北京挖到茂林去，倒是不涉及到迁户口的问题，因为对方一般情况下是不愿意扔掉北京户口的，但人事档案是绕不过去的东西。
单位如果卡着你的档案，你就相当于没有身份了，这在时下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如果再过几年，这个障碍就没那么明显了。体制外的单位根本就不需要人事档案，原单位愿意卡着就卡着好了，想跳槽的人大不了就是净身出户。
除了户口和档案之外，还有一些障碍就是来自于权力的无形压力。科研人员都是比较谨小慎微的，轻易也不敢和化工设计院这种有来头的单位去硬杠。
高凡让蔡慕青不要给跳槽者设置障碍，就是说如果有人愿意到沧海化工去工作，希望蔡慕青给这些人开绿灯。
郑立农看到了蔡慕青的表情，他问道：“慕青同志，你们今年到现在为止，有多少名科研人员离开了？”
“12个。”蔡慕青老老实实地答道，“有6个是申请出国留学了，4个调动到其他单位去了，还有2个是辞职下海了，据说去了南方。”
“这不就是了吗？”郑立农道，“既然你们一年能够流失12个人，如果让这些人流失到高凡那里去，和你们现在的情况也没啥不同。
“作为交换，高凡可以帮助你们搞一些创收的项目，让你们一年赚到千儿八百万的。你们有了钱，能够调动科研人员的积极性，一个人顶两个人用，这流失掉的人员，不就补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