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当丛林中的五百余名宋军被尽数歼灭之时，天色已经将晚。
李察哥原本的冷脸现在是真的冷了下来。
不是因为情绪，而是因为天气。
站在山里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脸上怎么可能不冰冷。
不过当他知道此战的战损之后，原本冰冷的脸又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
这回是因为血气上涌，气的。
他一万人，在这丛林中追杀五百宋军，自己中了一箭不说，居然在占了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死伤千余人。
“回营！”
奇耻大辱！这是真正的奇耻大辱！比刚才他中了宋军的冷箭还要愤怒。
他操练擒生军一年有余，和宋军一交手居然打出这种战绩。
……
永兴军路，潼关
梁昶坐着马车，一路上优哉游哉地欣赏着宋朝的黄河美景。
赵佶命他前去京兆府询问大宋与西夏开战的原委，这可算得上是钦差了。一路上他可没少收所过州县的礼物。
此刻他马车之中便有不少金疙瘩，预计等他到了京兆府，这身价也得翻番了。
正当他看着这满山的秃黄，陷入美好的想象中时，车夫的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
“公公，前面潼关到了。”
“知道了！速速过去。”梁昶随意应了一句，这潼关不过是一座关城，都是一群没什么钱的穷丘八，没什么好逗留的。还是赶紧通过潼关到达华阴，这样他便还能再捞一笔。
“公公！”车夫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怎么了？”梁昶不耐烦地道。
“潼关走不通。”车夫吁了一声，停下马车。
“嘿！”梁昶哼了一声，觉得这车夫胆子也忒肥了，居然敢拖拖拉拉不听他的使唤。
“你是嫌命长了还是觉得脑袋有多？咱家是奉了官家的命令赶赴京兆府，你有几个胆子敢拖延咱家的脚步？万一误了官家交给咱家的差事，当心你的脑袋！”
“公公，不是小人……拖延不肯再往前，实在是……不能往前了！”车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你这腌臜贱人……”梁昶怒了，一把掀开车帘，对着车夫大骂，却见车夫正瑟瑟发抖地仰头盯着前方。
潼关城墙之上，数百士卒弯弓盯着城下他们两人一马。
“这……这是怎么回事……”梁昶有些懵。
虽说官家要他去京兆府，可却没听说西夏人什么时候打到了这潼关之下了啊！
“城上的军卒！速速打开城门，咱家乃是官家身边的内侍，受官家的命令前往京兆府处理事务。”梁昶下了马车，对这等阵仗倒没有像车夫那么战战兢兢。
毕竟他也是跟随过童贯平定过方腊的人，这点阵仗怎么吓唬到他？再者这城头上偌大的旗帜、士卒身上鲜明的颜色无不表明他们是大宋军卒。
只要是大宋军卒，那就实在没有理由怕他们，反倒是应当这些当兵的怕自己。
梁昶见城上的士卒听了他的话之后丝毫不为所动，顿时大怒，走上前喊话：“我是内侍梁昶！尔等速速打开城门！”
公鸭般的嗓子一听就知道他所言不虚，但凡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很难拥有这么富有特色的声音。
但是城上的士卒不光不为所动，反而还出言警告：
“速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此路不开！再前一步杀无赦！”
好嘛！这群丘八什么时候胆子居然这么肥了，胆敢向他这个皇帝近侍出言不逊！朝中除了几位大臣之外谁见了他不都得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
这定然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授意的！
“好！好得很！你们真是反了天！”梁昶伸手对城上的士卒们指指点点：“咱家乃是受了官家的旨意前往京兆府！你们的将军是谁？速速去把他给咱家叫出来！咱家倒要问问他，这里还是不是大宋境内了！”
城上士卒虽然出言恐吓梁昶，但对他的身份倒是没有怀疑。毕竟这厮不管是从装束还是面容、声音，以及言语来看，都是标准的宦官。若他真是陛下身边的近侍，那还当真不能轻易射杀。
正当士卒们犹豫间，一员大将走上了城墙。
“下方是何人在喧哗？”
“将军，来人自称是官家的近侍，想要从此经过。”
“嘿！在这歇了两个多月，今日终于遇到一件新鲜事了！”韩世忠来了兴趣，将头探出墙垛。
“城上的丘八们！你们给咱家听着！今日你们若不放咱家进城，他日官家怪罪下来，你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梁昶见城上士卒没了刚才那么坚决的态度，言语间更加轻视，在城外大放厥词。
韩世忠一瞧之下发现此人十分眼熟，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
这家伙不就是数月之前童贯身边的那个内侍吗？这嚣张的本事还真是和当时如出一辙啊！
现在不教训教训这孙子，还待何时？
韩世忠从一旁的士卒面前接过强弓，盯着梁昶的首级便是一箭。
梁昶正滔滔不绝地对着城上大吐口水，结果忽然一阵凉风刮过，感觉自己头上好像多了些什么。
抬眼一看骇了一跳，自己帽子中央一支羽箭还在摇摆不定。
“你们……你们……”梁昶是真的没想到城上的士卒居然真的敢朝自己射箭，本想一番大骂却又怕城上再来一箭。万一他们射偏了，那自己这条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城上的韩世忠将梁昶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梁公公，数月不见，你还是一点也没有长进啊！”韩世忠很友好地向梁昶打招呼。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他和梁昶一同打过方腊，也算是朋友了，乐乐呵呵相见不正应了孔夫子的话么？
“韩世忠！”
梁昶咬牙切齿，居然又是这厮！数月之前讨伐方腊之时自己便被他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如今居然又遇到了此人。
“公公真是好记性，居然没有忘了韩某，真是令在下不甚感动！”韩世忠装出一副感动模样。
“韩世忠！我乃是受皇命所托去京兆府办事，你敢阻我？”梁昶搬出赵佶来，示意韩世忠不要嚣张。
“哎呀！梁公公原来是要去京兆府啊！这还真是不凑巧，数日前下大雨把城后山坡给冲垮了，此路现在不能走了，公公还是走别的路吧！”韩世忠一脸遗憾。
“韩世忠！你想造反不成？！”梁昶眼中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