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离周照的公司很近，开车的话应该十五分钟就到，可出了小区拐过几个弯，我逐渐发现这车行的方向不太对劲，这哪是开往公司，明显是往浦东方向在走。
“去哪儿？”我有些警惕地问周照。
他看看我：“参加股东会。”
“上市公司的股东大会？投行持股的？”我傻乎乎地问。
周照立即投来一个“你想什么”的眼神，我马上懂了，这种会议也不需要总经理亲自出马啊。再说了，我当助理的时候都处理了多少微信了，这类消息都是一律自动忽略的啊。
“去沈氏集团。”他说出这几个字之后，我顿时傻眼。
他剜了我一眼。
我不敢有任何表情。
周照自顾自解释道：“别忘了L公司有15%的持股，为避免集团重大的决策错误，作为大股东到场给新年度发展提些合理性建议，不为过吧。”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心中默默祈祷沈阔已经对我恨之入骨。
就像周照说的，他恨我，要比意难平的好。起码他不会再纠缠。
走进会议室，集团高层位列两旁，后面一排坐着部门秘书和会议记录员。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屁股刚坐稳，看到沈阔进来了，他眼睛朝我脸上一扫，我迅即低下了头，觉得嗓子莫名发干。
“陆星。”他径直朝我走来，周围一众高管不由自主转动座椅看向我，我装作若无其事。
“沈总。”我朝沈阔抬抬眉毛，用眼神指了指周照。
此时此刻，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周照，让你为我出头，关键的时刻别怪我把皮球踢回给你。
周照还算给我面子，他缓缓转动座椅，对着沈阔：“陆星现在是总经理秘书。”
大约是公开场合的关系，此刻两人眼神交汇，多少有些尴尬和冷硬的气场，但比起之前的剑拔弩张已是不知道和平了多少。
沈阔不经意挑眉，微微冷笑了一下说：“幸会。”
他没给我难堪，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疑心这座位是按照持股数量排的。
董事长的主席位空着，大沈总还没到场，沈阔坐左手边，公司副总和部门高管分别位列其后，周照坐在沈阔对面，我在周照背后，我低下头，从包里翻出笔记本和笔，虽然会议还没开始，也没什么好记录的。
但装装样子让我感觉没那么紧张。
正在这时，一双高跟鞋停在我面前，她弯下腰伸出手和我握了握：“您好，欢迎。”
我受宠若惊。
“您也是L公司的代表？”她问。
我点点头：“我是周先生的秘书。”
她笑着对我说：“那请您坐去周先生那边吧。”她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倒不是因为我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而是……
我目光往上一看，周照的身边确实留了个空位。
敢情我是“填空”的……
好吧，我本来就是哪里需要往哪里填。我坐过去，对周照轻声说：“董秘叫我坐过来的。”
周照点点头，眼神朝我脸上一扫而过，冷静而克制。
在一片鼓掌声中，老沈总走进会议室。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阔的父亲，比我想象中的要苍老些。
沈阔的母亲像是和沈父差了足有二十岁。这里头有什么故事，我不敢窥探。
但我又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沈父两次因为心脏病送医抢救，身体衰弱些也是情理之中。
他特意走到周照面前，和周照握了握手，表示欢迎L公司对沈氏集团的持股，在掌声中，会议助理拍了几张照片。
董秘宣布会议开始。
董秘首先回顾了不久前的沈氏商业地产的转让和出清情况，然后顺理成章地介绍到了L公司的背景和实力，再介绍到L集团驻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周照，最后连我也被连带介绍了。
进入主要程序，会上有三个议案要投票决议。
第一项是新一年度的cEo任命。第二项是开年后两个楼盘的定价。第三项最重要，事关是否通过股票增发方案的决议。
前两项议程走完，中途有二十分钟的休息，周照把我拉到窗边，小声对我说：“增发股票是为了更多地从二级市场融资，但是总股本被稀释了，会影响大股东权益。”
我说：“可沈氏集团不是刚刚出售了资产，按理说也不缺钱啊？没必要赶在这时候增发。公司不会这么快又缺钱了吧？除非公司投资了新项目。”
周照皱了皱眉，大约是赞同我的说法，默默不言。
正说到这里，沈阔从洗手间出来，周照叫住了沈阔。
我忙避嫌躲去厕所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不想成为争端的焦点，哪怕影响两位大佬的决策也是罪该万死。
我掐着时间刻意躲了一阵子，再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沈阔的一张侧脸，脸色铁青。
沈阔刚刚当选为下一任的cEo。我猜周照一定是不给面子地提了反对意见。
他不同意增发。我猜理由是之前他说的沈氏集团负债太高，不应再扩张，而是该把存货出清再考虑新的投资。
在审议增发时，集团给出的增发理由令人大跌眼镜，原来之前和润创的合作框架协议是有条件的。
集团之前和润创合作了一个大型高端住宅项目，润创作为整体设计、媒体宣传的一方投资了一百个亿，但这项投资必须匹配沈氏集团的同等规模投资才能生效。
沈董事长劝说各位董事：“未来有增长空间的一定是高品质楼盘。如果不在这一部分有足够的渗透，沈氏地产就会丢了整个行业地位。”
我听完就感觉和之前的决策有明显出入，之前我明明听沈阔说的是“出清地产，将业务转向影视产业”。
几位董事都相互看看，对整个提议的态度不甚明了。
其中一位元老级副总开口道：“目前集团已经是亏损状态，在这样的状况下再向二级市场增发，会动摇股东持股的信心，沈氏集团股票会遭到抛售，将刚刚企稳的股价又拖入下跌通道。”
话音刚落，引来场上各位董事的纷纷附议。
当然这话背后的意思其实是每个人手里的股权市值都将跟着缩水。这是大股东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激烈的增发讨论之后，周照甚至都没怎么开口，他们就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最后的审议结果也可想而知，自然是大多数都投了反对票。
看上去是增发决议被否决了，但沈氏集团是否准备启动高端住宅项目仍是悬而未决的事。
走出会场，我和周照互看了一眼，我欲张口，他对我摇摇头，说：“回去再说。”
话音刚落，就看到沈阔铁青着脸也步出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