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弥留着叶桐那句话，景消回想起迟屹笙上午对她的告诫，对待下属，需要严苛。
想到这儿，她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身前骤然响起一道男声，“这位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闻声睁开眼，面前男人一身酒红礼服，略微弯腰朝她伸手。
景消这时没什么心情跳舞，委婉道：“抱歉，我现在想休息一下。”
男人并未因遭受拒绝而面露尴尬，反而微笑说：“没关系，那咱们下次一起。”
说罢，男人很礼貌地颔首，转身离开了。
景消的身段和样貌，放在人群中十分惹眼，从她靠在栏杆时就引起了许多男士的注意，却都因为她清冷的气质劝退。
有了第一位男士的示范，第二位勇敢迈向了景消，毫不例外，景消以同样的理由婉拒了。
接连拒绝四名男士后，景消是真的倦了，干脆想离开这里，去六层的阳光甲板，那里的视野也很好。
刚迈出一步，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景消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香槟色西装的男人。
他戴着黑色蕾丝镂空面具，嘴角带着一抹邪性的笑，“小姐，有幸邀请你跳支舞吗？”
他站得很近，两人也就一臂之隔，景消不动声色后退一步，“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
男人迎难而上，向前迈了一小步，笑容不减，“没关系，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跳。”
景消抬眸看向男人的眼睛，很明确地拒绝：“抱歉，我不想跳舞。”
“不会？我可以教你啊。”男人毫不退缩。
景消很想发火，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今天的活动是珠宝展会的铺垫，不能因为她的一时冲动毁了。
“先生，另邀他人吧，我并不想跳舞。”景消再次拒绝。
这回男人嘴角的弧度稍敛，又往前迈进一步，这一步几乎贴到景消的身上。
景消下意识往后退，腿边却不巧碰到桌角，身子不稳地向后微仰。
男士适时伸手捞住她的手臂，趁机暧昧地贴近她耳边说：“你这是在邀请我吗？我不会拒绝哦。”
在外人看来，这个场景完全是绅士出手挽救美女的形象，但景消则浑身竖起戒备，皱着眉抽回自己的手臂。
男人倒是没有强行抓她，松开她后还缓慢地退了一小步，拉开了容易让人误会的距离。
景消也退后一步，语气明显冷了下来，“我有点不舒服，失陪了。”
侧身准备离开，男人蓦然开口，“你是尘缘的公关总监吧？你想因为自己的任性毁了这次活动吗？”
景消毫不客气地直视他，“你威胁我？”
男人见她认真的模样，愈加饶有兴致，“可以理解为善意的提醒。”
话落，男人轻轻朝她伸出一只手，微微倾身，抬眸看着她：“这位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
举止儒雅绅士，和刚才言语轻浮，出言威胁她的男人相比，判若两人。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又是什么来头，但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并且她打心底里排斥和厌恶这种感觉，和人。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侧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已经有舞伴了。”
景消和男人不约而同朝声源望去，只见来人黑色半面下，俏薄的唇瓣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浑身带着与生俱来的权贵感，慢步走来。
在两人面前站定，迟屹笙眼眸微动，看向男人，淡漠的眼神中潜藏着一丝危险，不动声色地给人施压。
男人缓缓直起腰，与迟屹笙对视了几秒，他转而看向景消，嘴角的笑意不减，“景小姐，咱们下次见。”
语毕，他深深看了景消一眼，转身离开了。
景消回想着他走前的眼神，幽深的眸光中，透着一股极强的侵略性，让人浑身不适。
回看迟屹笙，猛然散发的气场仍然萦绕在周身，与她初次见他时不同，危险与温和，利害与斯文，两个极端。
迟屹笙淡淡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景消，却发现她正紧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放低声线。
景消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谢谢你。”
音乐仍在继续，甲板唯一的光线，来自海洋边际那一抹柔和的余晖，映着两人的面庞，晦暗不明。
海风微动，迟屹笙喉咙轻轻滚动一下，朝景消伸手，邀请：“我能有幸成为那个例外吗？”
景消盯着他的深邃的眼眸看了两秒，接着垂下眼帘看向他伸出的手，第一瞬间并不是拒绝，而是在考虑。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当初占据她所有思想的人，他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从迟屹笙伸手邀请，再到景消放下酒杯，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前后不过五秒钟。
两人融入舞池，与所有舞者一样，在华尔兹的旋律中起舞。
迟屹笙始终与她保持安全距离，景消自然能感受到他的照顾，不论是刻意而为，还是修养所致，她都心存感激。
“迟先生，谢谢你又一次帮忙。”她以仅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
迟屹笙略微垂眸，似开玩笑道：“不尊重你的人，你完全可以不给他面子。”
景消无奈地勾着唇角，鲜少吐露真言，此时却说了句：“不是所有怒气都可以在人前发的。”
迟屹笙明白她的无奈，“顾虑太多只能苦了自己，你也可以放纵自己一次，想骂就骂，别那么有素质。”
听了迟屹笙的‘教唆’，景消竟然觉得有道理，她竟然真的想立刻骂人。
景消好笑地说：“你别给我洗脑，骂人的后果可大可小。”
“包袱太多会累，偶尔做一做没素质的人也不错。”迟屹笙说着，也觉得好笑。
何曾想有一天他会教人骂人？
实话实说，景消从没骂过人，顶多偶尔嘴巴毒说话难听，却从未爆过粗口，脏话更从没说过。
其实被气到极致的时候，她也想过骂人，爱谁谁，就骂了，能怎样？
可实际操作起来，她又顾忌太多，因为任性导致的后果还得她来处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就罢了。
不过想想，私下骂一句，好像也没什么。
于是……
“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