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巧小跑进客卫，趴在洗手台干呕了好一会儿。
景消去最近的茶水室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客卫时，薛巧整个人状态好了许多，捧水漱口。
“好点了？”景消将水递给她。
薛巧接过水喝了一口，沉默了几秒，淡淡说：“我怀孕了。”
景消表情不变，“猜到了。”
“其实我没打算要这个孩子。”薛巧垂着眼眸，轻笑一下，“但刚才的一瞬间，我想要了。”
景消关上卫生间的门，半倚在门侧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早在两年前，她知道薛巧想跟景耀武结婚时，她已经劝过了，没有半点用处。
世界上可能存在超越年龄的爱情，但绝对是少数，且不知这份感情究竟是真是假。
至少以景消的了解，景耀武不是个长情的人，大概率是一时新鲜，毕竟结了婚还可以再离。
可那时的薛巧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谁劝也不听，还是跟比自己大二十四岁的景耀武结了婚。
无论周围人的言论有多不堪入耳，她依旧不回头，声称自己就是遇到了真爱。
薛巧放下水杯，回头看着景消问：“你觉得我应该留下孩子吗？”
景消从不喜欢为别人做决定，她说：“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
薛巧淡妆的面孔上露出一抹青春洋溢的笑容，“学姐，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一点是什么吗？”
“说来听听。”景消挑眉，颇有兴趣。
“我最喜欢你的坦率和温柔。”薛巧看着她，眼底透露出一丝羡慕，“在我遇到的人里面，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受到世间温情的人。”
坦率吗？
景消自己不觉得，只要是需要扮假，她随时随地就能演。
她笑着说：“那你是没见过我发火的样子，好多人称我为笑面虎，我很能装的。”
薛巧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径直道：“当初我要嫁给耀武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是傍大款，想钱想疯了，只有你私下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一直记得。”
景消：“我感受过最困难时的无助，所以我愿意拉人一把。”
“我特别羡慕你，也希望变成和你一样的人。”薛巧微微勾起唇角，“但是我们终究不同。”
“合适自己才最好，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东西。”
薛巧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说：“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无论好与坏，我都会拼出个结果，酸甜苦辣我都认。”
景消问：“你知道我二叔是个怎样的人吗？”
“知道。”薛巧眼眶红了，“万花丛中过，沉迷各种鲜花和绿叶，但我不后悔，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就够了。”
如果是薛巧自己的决定，景消就不打算多说什么了，一如她自己所说，路是自己选的，无论是甜果还是苦果，自己不后悔就行。
她道：“镜羽脾气不太好，但本性善良，我会说说她，让她跟你道歉。”
薛巧突然另起一个话题：“如果你不想帮你二叔他们，我可以做你的战友，不说让他完全放弃找你帮忙，至少近期不会烦你。”
景消盯着她，眼底一闪而过不解。
“你可以理解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薛巧挑眉，“当然，我说的敌人不是你二叔，而是刘央。”
景消面不改色：“这也是你们的损失。”
薛巧笑了一下，说：“你知道为什么刘央他们比你二叔着急吗？”
景消换了一个姿势，微挑眉梢，示意她说下去。
“因为他们输不起，他们创立钢材厂时投了将近一个亿，你二叔只投了两千万，那批钢材搁浅了，亏得最大的就是苏贤开他们，而且刘央借钱炒股赔了一千多万，她能不急吗？”
说罢，薛巧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如果想，完全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他们破产。”
薛巧长得稚嫩，笑起来更像是一个未入社会的大学生，但眼神里却没有景消第一次见她时的单纯。
她不觉得薛巧心狠，相反如果薛巧真的利用这次的危机让苏贤开一家破产，那她还挺佩服薛巧，能这样豁得出去。
她将葛云述话转交给薛巧：“穷寇莫追，他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再逼他们，狗急跳墙，没有人能完整脱身。”
薛巧不假思索：“我不在乎啊。”
“那你的孩子呢？”景消看着她，面色平静：“没有人愿意在一个不和睦的家庭长大，我想你也不忍心让你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
提及孩子，薛巧终究是狠不下心，是的，她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在虚伪的环境下长大。
因为她就生活在那样窒息的环境，也知道将会给孩子的心里留下怎样的心灵创伤。
她看向景消，笑容杂糅了真诚与纯粹，“你很适合做一位母亲，择霖有你很幸运。”
“我不给自己限定适合什么样的角色，我只是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景消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薛巧的表情变化：“而做任何事都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比如孩子，需要为他的将来考虑。”
薛巧若有所思，景消不知道她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虽然择霖不是自己亲生，但自景消决定扮演起母亲这个角色，她就明白了为人父母的责任。
不为其他，只想给他足够的爱，希望他能一生健康快乐，无病无灾，这就够了。
对薛巧的忠告，也只能托出至此。
半晌，薛巧轻轻念叨：“没错，为孩子谋路。”
景消不再多说，只问：“好点了吗？”
薛巧抬眸看向景消，不答她的关切询问，而是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景消点头，薛巧问：“如果将来你遇见一个你非常喜欢的人，但择霖不喜欢他，你会为了择霖放弃那个人吗？”
全家都知道白择霖是景耀山私生女的孩子，景家没人喜欢他，只有景消会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
不是亲生的孩子，薛巧不信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放弃自己的爱人。
景消思索了片刻，很认真地回答：“如果出现了那个人，我会尽最大努力使他们相处融洽，但若怎样努力他们都无法接受对方，我会放弃跟他在一起。”
薛巧面露不太明显的质疑，“你会为择霖放弃他？”
景消不置可否，薛巧不知道的是，当初景消面对过这样的抉择，而那时景消所做的选择，正是刚才回复薛巧的答案。
如果一个成年男人劝她放弃对一个儿童的责任，那么他也不会对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