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婆子嗓门很大。
那一双倒吊眼本来就尖酸刻薄又凶狠了，此刻生气起来，更是格外的骇人。
姚艳芬怂得很，身体往苏大壮那边使劲缩了缩，伸手拉着苏大壮的袖子，鼓足勇气道：“娘，我没偷吃。”
要说老苏家谁对田老婆子最忠诚，那绝对是姚艳芬莫属了。
哪怕是苏大壮跟苏翠萍兄妹两个，对田老婆子的话，那都无法做到百分百的顺从，但是姚艳芬可以。
田老婆子也心知肚明这一点。
但是这不表示，她会就此给姚艳芬好脸色看。相反的，还因为姚艳芬对她的言听计从，让她变本加厉的，更加想要收拾姚艳芬。
“没偷吃？没偷吃鸡蛋去哪里了？那可是整整两个鸡蛋，你说你没偷吃，那把鸡蛋找出来。”
田老婆子拿她那倒吊眼斜视着姚艳芬，咄咄逼人的架势将姚艳芬差点逼哭了。
姚艳芬瑟缩着，像个鹌鹑一般的，嗫喏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鸡蛋，在里面了。”
家里橱柜的钥匙，也一直是田老婆子掌管着。
今天是苏大壮的生日，田老婆子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两个鸡蛋来，让姚艳芬炒道好菜。
姚艳芬也是想要做好菜慰劳一下自己的男人，但是平时他们煮菜那都是用筷子沾一点油，放到锅里那就算是放油了。
今天田老婆子也是一样，用筷子沾了一点油，交给姚艳芬炒韭菜鸡蛋。
这筷子头沾上的油，那能够有多少？放油等于没放油。
再加上韭菜鸡蛋本来就是吃油的东西，缺油的情况下，自然是鸡蛋也毁了，韭菜也毁了。
姚艳芬知道是这个原因，但是却不敢质疑老婆子。
而田老婆子，却是觉得是姚艳芬没本事。
“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丧门星，我老苏家是造了什么孽才娶到你这么个婆娘哦？生不出儿子不能给我老苏家留后就算了，如今连做个饭菜都不会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娘……”
姚艳芬的声音颤抖：“娘，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有什么用？没用的东西，什么都做不好。”田老婆子越看越心烦，直接伸手将姚艳芬面前那碗糙米饭端开。
“你今晚就别吃饭了，没用的东西。”
“娘……”
姚艳芬眼眶红红的，不敢生气，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田老婆子又斜视了她一眼：“叫什么？想被赶出去？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去烧水等下伺候你男人洗脚？”
被田老婆子一顿呵斥，姚艳芬怯怯的站起来，视线看向一旁长凳上的苏大壮。
企图奢求苏大壮替她说句话。
但是苏大壮自顾自的在吃饭，根本就没留意到姚艳芬那泫泫欲泣的表情。
别说现在他的心已经不在姚艳芬的身上了，就算还在，那也不会因为姚艳芬而未被他老娘的。
苏大壮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老娘最重要，然后是妹妹。至于姚艳芬？年轻的时候因为贪图她的美貌，不惜哄骗了一次自己的老娘，说苏瑶那个死丫头是他的种而已。
除此之外，他就从没违背过田老婆子。
而且因为姚艳芬这么多年，生的五个孩子一个接一个的都是赔钱货，苏大壮早就后悔，当初没听他老娘的劝，跟姚艳芬这个长着一张狐媚子脸的女人断绝关系了。
苏大壮无数次半夜惊醒，都认为自己四十多岁了还没有一个儿子，全都是姚艳芬害的。
如果不是姚艳芬顶着一张狐媚子脸来勾引他，他怎么可能到现在这个能当爷爷的年纪，还没有一个儿子？
苏大壮对姚艳芬带着气，经常是半夜也不由分说的将人揍一顿，解气了也不管对方怎么样。
害他变成现在这样，没有儿子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她不被打谁被打？
一起快二十年了，苏大壮对姚艳芬的感情，也从刚开始的新鲜变成了厌烦。
现在怎么可能还会为她说话？
姚艳芬在苏打装置河边没有寻求到帮助，只能抱着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去了漆黑的灶房，坐在土灶前烧火，为苏大壮他们母子烧水。
堂屋那边，传来田老婆子跟苏大壮的说话声。
“大壮多吃点，这都是鸡蛋，精贵着呢。”
田老婆子将黑漆漆的韭菜鸡蛋用筷子赶到了苏大壮的碗里，苏大壮扒拉了一大口，又苦又糊的味道让他只想骂娘。
田老婆子吃了一口，尝到了那苦涩的味道，她又对着灶房这边一顿骂。
苏红琴推开院门，就径直往堂屋那边跑去。
田老婆子抬眼看了一眼苏红琴，苏大壮那是半个眼色都没分给自己这个女儿。
“奶奶。”
苏红琴跑到了堂屋，视线扫过那坑坑洼洼的桌子上的两碟漆黑的菜，她就联想到今天下午，在矿山脚下的院子里，闻到的那股馋人的香味。
苏红琴眼睛转了转，继续开口：“奶奶，我找到四丫她们了。”
田老婆子哦了一声，表现得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几个贱丫头死哪里去了？”
“她们跟着苏大丫那个傻子吃香喝辣呢！我今天下午找到她们的时候看到，她们正大口大口的吃肉，吃得满嘴流油。”
“什么？”
原本觉得吃个韭菜炒鸡蛋就算好菜了的苏大壮，在听到苏红琴的这话之后，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那几个赔钱货竟然在吃肉？而且还吃得满嘴流油？她们都不记得给家里的奶奶跟爹送点回来？”
苏大壮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威严被冒犯了。
苏红琴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挑起她爹跟田老婆子的怒气。她看了看苏大壮，坐在对面的田老婆子却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吃肉吃到嘴流油？二丫，你撒谎吧？”
“奶奶，我怎么敢跟您撒谎？您忘了，当初她们可是从您这里讹去了一百块钱呀。”
不说到钱还好，一说到钱，田老婆子就吞不下饭了。
感觉吃到嘴里的饭，像是在吞钉子。
她把手中的搪瓷碗重重的搁在桌上。
“二丫，你给我跟你爹好好说说，那几个贱丫头跟苏大丫那贱人在干什么？你在哪里看到她们的？都给我老实说来。”
“哎好的奶奶。”
苏红琴在一旁凳子上坐下，添油加醋的把今天看到的事告诉了田老婆子跟苏大壮。
老苏家院子不大。
在灶房的姚艳芬，以及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苏红梅，都听到了苏红琴的话。
原本很难有共同想法的母女二人，这一刻想法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苏红雁她们过上这样的好生活，竟然也不回来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