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石头溅起的水花有点大，把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那只脚的裤腿给溅湿了。
俞明州：“……”
顾宁琛没忍住，噗哧的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一屁股的坐在了草地上，仰头望着天上的寒星。
俞明州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下，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看向星空。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俞明州才幽幽的开口：“我的事，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顾宁琛没有回答。
俞明州轻轻笑了，“其实呢，我也早就知道了，很早很早的时候……”
“他们甚至希望我能帮他们复仇，可惜，我做不到——”
他身体内是流着北狄的血不错，但他同样也是大雍人。
俞家虽然对他不好，可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都是同样用真心待他的，他怎么可能为了那些所谓的亲人而伤害这些真正关心着他的人？
“北漠王究竟想要做什么？”顾宁琛犹豫了会儿，终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挑起刘兵的野心，又让北狄的几个皇子开始争权夺势，他实在不明白北漠王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北漠和大雍两败俱伤，他想要这两个国家给他女儿陪葬！”
顾宁琛神色未变，只是眉梢冷锐了许多，“他是疯了吗？”
就为了一个女儿，竟然想要将两个国家都给搅乱了，若是这两个国家真的倒了，那晗月公主岂不是成了大家伙口中的红颜祸水？
俞明州苦笑，“他早就疯了，在他准备对北狄皇帝下手的时候就已经疯了。或许，是在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死了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听起来，你对他很熟悉？你见过他？”
“不，没有见过。但他曾经让人找过我，也想要我帮他。”俞明州顿了顿，“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是他最恨的，那就只有北狄皇帝和俞家。”
“一个，将他的女儿送到了敌国的手中，而另一个，却是让他女儿真正的丧命！”
“但他那个人……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他是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他的仇人死去。他一定是会好好折磨他们，让他们经历自己最痛苦的事情，然后再让他们死去。”
顾宁琛维持着仰头的动作不变，声音也与平常无异：“所以北漠王挑起了北狄皇子的争斗，就是想让北狄皇帝亲眼看着他的几个好儿子自相残杀，看着他的皇权一步步走向灭亡？”
“不错。”俞明州道：“北狄皇帝当年也是踩着兄弟们的鲜血登上的皇位，他看到儿子们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就会想到当年的事情。”
“我听说，北狄皇帝病重之后夜夜噩梦，只怕他是活不了多久了。”
同样的画面，同样的事情，会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回忆，显然对北狄皇帝来说，当年的夺位之争，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依旧在他心底深处藏着。
如今被勾了起来，只怕是连睡觉都不敢了。
“那他挑起刘兵的野心做什么？”顾宁琛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我曾经受伤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怎么会忘？”顾宁琛斜睨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俞明州的错觉，他似乎在那一眼里看到了醋意。
俞明州摇头甩掉这些奇怪的想法，轻笑道：“那一次我从刘兵那里离开，遇到了北漠王的人。”
“我也说过，他们曾经邀请我加入他们，我并不愿意，所以回了京城。”
“可我没想到，京城里，也有他们的人。在我到达京城之后就找上了我。”
“我那时候才知道，不论我逃到哪里去，他们总能找到我。北漠王这一局棋下得太大，我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在他需要的时候，我会安稳的活着，在他不需要的时候，我就会跟刘兵一样，成为弃子。”
“当时我就明白了这一点，我跟他们说，我要考虑考虑。”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阿瑛，才真正让我下定了决心。”
“北漠王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不会让人阻碍他的，我也不想我的父亲、母亲、妹妹以及阿瑛受到伤害，我假意的答应了他，打算知道他的计划后再破坏。”
“也就是我答应加入他们之后，我才知道，他早就对北狄皇帝下手了。但不是很重，只会让他身子觉得乏力，提不起精神，无心朝政。他想要北狄皇帝亲眼看着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夺位之争再一次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要北狄皇帝一生都活在噩梦之中。”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可怕。他真的是个疯子！”
“济宁道出事后，他们就找上了我，我才知道，刘兵这些年跟他们都有联系。”
“蒋勇的事，是他们故意放出风声，为得就是引朝廷出兵济宁道——”
顾宁琛的脸色变了变。
俞明州似是没看到，仰头继续道：“等我到了济宁道之后，北漠王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顾宁琛平静而尖锐的说出真相：“他想让你带着这几万的兵马与刘兵一道反了朝廷？”
“这样，能给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不是吗？”俞明州笑了笑，“不过，我拒绝了他们。”
“所以他们就对你下手了？你受重伤差点死掉也是因为这个？”
“是呀！”俞明州故作轻松的耸耸肩。
顾宁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猜到了是北狄的人对俞明州下得手，却没想到那会是北漠王的人。
就算俞明州拒绝了他，他也是他的亲外孙，他就这般下得了手？
顾宁琛没法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俞明州说得轻松，可心里头也一定很难受。那毕竟是他的外祖父。
“对北漠王来说，我就是我母亲的一个耻辱，就算我身体内流着他的血脉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一个孽种罢了！”俞明州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件事，他从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北漠王因为他母亲的死恨着俞家的人，对身体内流着俞家血脉的俞明州自然是喜欢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