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人精一个，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担忧，拉着姜妧的手道：“左右，哀家疼你，爱你，都是因为你是景元的女儿，是哀家的外孙女。不论你生父是谁，你都是哀家的安宁，这一点，哀家跟你保证，永远也不会改变。”
姜妧眼眶热热的，似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胸腔一片温热，喉间跟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疼得难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喃喃喊了一句：“外祖母……”
皇太后暗暗叹气，其实这件事都是大人们的错，跟孩子们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也是景元胡闹，只是人已经死了，她再多的责怪也没用了。
“姜槐是想要做什么？”皇太后一语点出了重点，所有的哀戚都还在她的脸上，可这一刻，她比谁都要来的坚强。
姜妧咬唇不语，眼泪簌簌落下。
姜槐要做什么已经显而易见，可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告诉皇太后，这不是敬重她，而是往她心上捅刀子！
就算是这么多年来皇太后不待见姜贵妃，可对晋王，皇太后也是关心的。如果皇太后知道晋王不是她的孙子，而是废太子的孙子，她得多难受啊！
姜妧不希望皇太后难受。
皇太后也不问了，心疼的把她拥在怀里，早已不滑顺的手抚着她的背脊，没有说什么，却让姜妧掉了更多的眼泪。
“傻孩子，莫哭了，莫哭了……”
这些眼泪，不止掉在她的身上，更是掉在她的心里。
那一瞬，皇太后恨极了让景元失了身子的男人，到了最后，这些恨都变成了满满的心疼。
荣王妃也在一旁抹眼泪，她是高兴的。皇太后对姜妧的一如既往，让她这颗心也落下了。
哭了一会儿，荣王妃抬声唤了云秀进来。
云秀在门口守着，隐隐听到了里头的哭声，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热水。
伺候着屋内的贵人们净了面，又悄无声息的领着宫婢们退了下去。
“哀家这儿也就不留你们了，既然姜家回不去了，清风阁却还是给你留着的。阿桂不在，你这个做舅母的就帮着些吧。”
荣王妃应了声，带着姜妧走了出去。
一出暖阁，正巧一阵寒风吹来，冻得姜妧打了个哆嗦。
一旁的宫婢见状立刻将雪狐毛披风给她披上，又将暖烘烘的手炉塞到她的手中。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地往清风阁走去，商嬷嬷已经指挥着玉簟和玉砌还有几个小宫女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因为知道姜妧等会儿要回来，屋内的茶水都是刚沏的，茶水犹温，是姜妧最近常喝的蜜水。
姜妧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荣王妃，荣王妃抿了一口，这才放松下来：“虽说宫里也避免不了尔虞我诈，至少你在慈宁宫里头，皇太后会护着你，我也能放心许多。”
若是姜妧能早些嫁到荣王府，她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
荣王府比不上皇宫守卫森严，可寻常人想要进去也是极难的，尤其是这些年，王府的守卫又加强了不少。
荣王妃的关切真心实意，姜妧心中动容，只觉得这十一月的天都叫人舒服了起来，“舅母，谢谢——”
荣王妃摆摆手，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样子可就是跟我见外了。”
姜妧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娇娇笑着挽着荣王妃的手，整个人软糯极了，看得荣王妃越发的喜欢了起来。
另一边，桂嬷嬷回到了暖阁，却见里头一片漆黑，拿眼去看一旁匆匆出来的云秀。
云秀将方才的事与桂嬷嬷讲了一遍，桂嬷嬷心一惊，匆匆进了暖阁。
一瞧见躺在罗汉床上的皇太后，桂嬷嬷骇了一跳，“皇太后——”
皇太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色极差，“回来了？”
她抬了手，桂嬷嬷忙上前扶起她，又点了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皇太后极为不适应，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灯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更加的难看了几分。
“皇太后……”桂嬷嬷踟蹰着，她身为一个奴婢，知道有很多事情不该她过问，可她从没有看到过皇太后这么难看的脸色。
“阿桂，你说哀家真的糊涂了吗？”
“您睿智着呢——”
“那我怎么就不知道景元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来！”皇太后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疲惫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竟是与景元长公主有关！
桂嬷嬷压下心中的惊讶，倒了一杯茶，一摸，竟然是冷的。
“奴婢去让云秀换壶热茶过来。”
“不用了，冷得就好。”皇太后接过就要喝，桂嬷嬷怎么可能让皇太后真的喝冷掉了的茶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皇太后，您忘记了李太医说得话了？外头冷着呢，您怎么能喝冷茶！”
皇太后淡淡的笑了，“你说的是，哀家这条命还得留着，至少要看到阿琛成亲了才是。”
桂嬷嬷心中惊涛骇浪，“皇太后，不止成亲，您还要看着世子的孩子出生呢。”
皇太后摆了摆手，“阿桂，你跟了哀家多少年了？”
桂嬷嬷抿了抿唇，“从您十岁那一年起，奴婢就一直在您身边伺候着了。”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走的走，死的死，如今也就只剩下你在哀家身边了。”皇太后叹了口气，“阿桂，你去钦天监一趟，让他们选几个好日子过来，哀家要仔细挑一挑。”
至于是什么好日子，桂嬷嬷念头一转，也就明白了过来。低声应了声是，匆匆的又出去了。
翌日，姜妧过来请安的时候，皇太后将这事提了提。
姜妧见她脸色极差，心中咯噔了一下，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捏着那张信笺，反复的看了一下，轻声道：“外祖母，这是不是着急了些？”
三个日子，竟全是腊月里的，甚至有一个日子还是腊月底。
腊月底，各家祭祖，忙着年节的事，又哪有功夫去管成亲这档子事？
“哀家觉得，这十二月二十就还不错，就这一日吧。”
姜妧心中粗粗算了一下，竟只剩下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