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令我们头痛的问题。”波利提克说道:“要想成建制地撤往东面的我军防线,沿途肯定会与敌人发生战斗,到时能有多少人安全到达目的地,还是一个未知数。对方要是选择化整为零,以小队伍的形式通过德军的防线,也存在很大的危险,一旦被敌人发现,就有被各个击破的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发出求援的电报,希望能获得友军的帮助。”
“上校同志,”索科夫看了一眼摆在不远处的电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在昨天,发出求救电报呢?在此之前,你们的电台为什么一直保持沉默?”
“原因很简单,中校同志。”波利提克苦笑着回答说:“我们电台因为没有电池,很长时间都无法使用。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与上级彻底失去了联系。昨天我们通过游击队的同志,搞到了电台所需要的电池,才恢复了与外界的联系。”
“哦,原来是这样。”听完波利提克的解释,索科夫总算明白,为什么这支部队会在失联那么长时间之后,又再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接着问:“上校同志,你们的电台能正式使用之后,没有立即联系您的上级吗?”
“当然联系过,可惜没有任何的回音。”波利提克表情痛苦地说道:“也许他们被敌人歼灭了。”
自从战争爆发开始以来,苏军不但有多个集团军级别的司令部被德军歼灭,甚至连西方面军司令部都没有逃脱这样的厄运,司令部里的高级指挥员不是被俘就是牺牲,让苏军损失了不少优秀的指挥员。波利提克的上级无法取得联系,应该也属于这种情况。
既然波利提克的上级不在了,那么只要能把他的部队带回第16集团军的防区,这支部队就能顺理成章地接受罗科索夫斯基的指挥,而不用担心出现什么管辖权的争议。
“上校同志,既然您无法与自己原来的上级取得联系,那么等到部队向东返回了我军的防区之后,就可以直接划归第16集团军指挥。”索科夫望着波利提克问道:“您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只要我的部队能顺利地返回我军防区,不管归谁指挥,我都坚决服从上级的安排。”波利提克说道:“但我们如今所面对的问题,是如何把这支部队带回我家的防区?”
正当几人在为部队如何撤离之事犯愁时,一名少尉走进来,向波利提克报告说:“师长同志,派去侦察的战士回来了,他们另外还带回一名受伤的军官。”
“受伤的军官?”波利提克听完战士的报告,眉毛不禁往上一扬,随即问道:“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
“就在教堂外面。”
“快点让他们进来。”
很快,索科夫就看到一名没有戴军帽,额头还有血迹的苏军中尉,跟着几名战士走了进来。
中尉看到索科夫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但很快就变成了疑惑。
索科夫眼尖,看到了中尉眼神中的变化,心中不禁产生了疑虑:“他看到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眼神呢?”
正琢磨着,那几人已经走到了波利提克的面前。
一名上士向波利提克敬礼后,毕恭毕敬地报告说:“师长同志,我们已经顺利地完成了侦察任务,在指定的区域内,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已经转移。”
波利提克的目光盯着那名中尉,嘴里问侦察兵:“上士同志,这位中尉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师长同志,是这样的。”上士连忙向波利提克解释说:“我们在返回途中,突然听到林中传来了枪声,我带人赶过去一瞧,发现这名中尉正被德国人追赶,于是我们开枪打退了敌人,把他救了下来。”
“中尉,你是哪部分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波利提克的问题,中尉连忙向他敬了个礼,客气地说道:“您好,上校同志,我是情报局的军官格兰德中尉。在执行侦察任务时,不幸被德国人抓住了。他们对我进行了毒打,把我打晕了过去。等我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树下,而看管我的德国人在旁边抽烟,我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逃了出来。谁知没有逃出多远,就被德国人发现了,他们立即端着武器追了上来。”
格兰德中尉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侦察兵,用感激的语气说道:“幸好运到您手下的侦察兵,他们打退了追赶我的德国人,把我救了下来。”说到这里,他还伸手在侦察兵的肩膀上拍了拍,“谢谢你,上士同志,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肯定会死在德国人的枪下。”
“卫生员,卫生员!”波利提克见格兰德中尉的额头还在流血,便冲着旁边叫了两声。随着他的喊声,一名女卫生员提着医药箱跑了过来。他用手朝格兰德一指,说道:“中尉负伤了,你帮他包扎一下。”
女卫生员答应一声,来到了格兰德中尉的面前,礼貌地说道:“中尉同志,您先坐下吧。您的个子太高,我有点够不着。”
格兰德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趁着女卫生员为自己清理额头的血迹时,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波利提克:“上校同志,这几个德国人是什么来历?”
眼看着波利提克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索科夫连忙朝他摇摇头,并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波利提克虽然不明白索科夫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的暗示,便没有对格兰德说实话:“这几个德国人是刚刚被我们俘虏的,可惜我们这里没有懂德语的人,无法对他们进行审问。”
听波利提克这么说,格兰德立即毛遂自荐:“上校同志,我作为情报局的官员,懂得一些德语。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可以帮您审问这些俘虏。”
“你要帮我们审问俘虏?”波利提克说话时朝索科夫望去,见对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可以接受对方的提议,便点头说道:“那好吧,格兰德中尉,就麻烦你们协助我们审问这些俘虏。”
波利提克和格兰德的对话,把旁边的哈兰丘克和几名参谋都搞蒙了。众人相互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大家都知道,索科夫是自己人,怎么一转眼,他又成为了德军俘虏,要接受审问呢?
好在大家都沉默不语,谁也没有说话,避免了穿帮的可能。
很快,对索科夫等人的“审问”,就在格兰德中尉的配合下开始了。
“你的姓名、职务和军衔。”波利提克装模作样地问道。
格兰德中尉如实地将波利提克说的话,翻译给索科夫等人听。
索科夫等格兰德说完之后,故意装出傲慢的样子说道:“我叫莫里茨,军衔是少校。除此之外,我不会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格兰德把索科夫的话,翻译给波利提克之后,还补充一句:“上校同志,这个德国佬看起来有点顽固,要不,我们对他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没准能从他的嘴里获得有用的情报?”
“没有必要动刑。”波利提克自然明白格兰德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们是身处敌后的孤军,就算问出了什么军事情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格兰德转头对索科夫说:“莫里茨少校,我们的上级说了,假如你们再不老实的话,就把你们拖出去枪毙。”
站在索科夫身后的几人里,就只有朱科文一人懂德语,其余三人听到格兰德所说的话,脸上都是一片茫然的表情。而朱科文却是脸露惊诧之色,因为格兰德所说的话,他根本没有听波利提克说过。原本对索科夫的举动,还感到疑惑不解的他,立即明白了索科夫的意图,这位自称是格兰德的中尉身份可以,自己的旅长是在试探对方。
索科夫冲着格兰德冷笑一声,随即说道:“中尉先生,请转告你的长官,我们作为你们的俘虏,希望能享受俘虏应有的待遇。”
“少校先生,如果您不配合我们的话,很快就会被拖出去枪毙,恐怕没有机会享受战俘的待遇。”
索科夫听到对方居然在自作主张,对他的身份更是怀疑,但他还是努力保持镇静,用平稳的语气问道:“中尉先生,你的德语说得不错,以前在德国待过吗?”
听到索科夫的这个问题,格兰德迟疑了片刻,随后回答说:“我曾经在德国留过学,所以会说德语。”
“你的德语说得不错。”索科夫望着格兰德,饶有兴趣地说:“若只是听到你说话,而没有见到你的人,我肯定会以为你是正宗的日耳曼人呢。”
旁边的波利提克见格兰德和索科夫两人在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便用手在桌上拍了一巴掌,随即问道:“中尉同志,你和这个德国佬在说是什么,都说了半天了。”
“上校同志。”格兰德连忙辩解说:“我是在劝说他,希望他能说出有用的情报。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他招供的。”
“好吧好吧。”波利提克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对格兰德说道:“你继续问吧,一定要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见波利提克允许自己继续与索科夫等人聊天,格兰德心里暗喜,他转过头望着索科夫说:“少校先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果你向我们提供有用的情报,我们就能让你享受一名战俘应有的待遇。如果不招供……”
“如果不招供,你们打算怎么办?”索科夫冷笑着反问道:“把我们拖出去全部枪毙吗?”
格兰德可能没想到索科夫会说出这样的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些尴尬地说:“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假如你们不肯招供,他们的确有可能把你们都枪毙掉。”
“枪毙就枪毙,有啥了不起的。”原本保持沉默的朱科文,猛地上前一步,冲着格兰德吼道:“对一名德意志军官来说,就算是死,也不能违背自己军人的誓言,成为可耻的叛徒。”
原本还在和索科夫互相试探的格兰德,见到朱科文的情绪如此激动,连忙对索科夫说:“少校先生,请您让您的手下克制一点,若是激怒了俄国佬,他们很有可能把你们拖出去枪毙。”
索科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原本还怀疑眼前的这名叫格兰德的中尉有问题,此刻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了答案,没准哪一位苏军的指战员,会把自己人称为俄国佬。能说出这个单词的人,就算他穿着苏军的军服,也不过是一个伪装成苏军的德国人。
“中尉先生,我是勃兰登堡团的,你是哪部分的?”索科夫直截了当地用德语问道。
听到索科夫的问题,格兰德先是一慌,随即就稳定情绪回答说:“少校先生,您搞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德国人。”
“行了,别隐瞒了,中尉。”索科夫一针见血地说:“除了我们自己人,没有谁会称呼他们为俄国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穿着俄国人军服的自己人。勃兰登堡团的军官,我都认识,但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到底是哪部分的,盖世太保还是党卫军?”
面对索科夫的步步逼问,格兰德迟疑了良久,终于缓缓地说:“少校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一定搞错了,我不是德国人。”
索科夫见时机成熟,转头对波利提克说道:“上校同志,我可以断定,此人是德国间谍,可以把他抓起来了。”
格兰德听到索科夫突然说俄语,顿时面如土色。他伸手去摸腰间的手枪,周围已经有好几个枪口对准了他,他只能放弃抵抗的念头,乖乖束手就擒。
见到格兰德中尉被抓起来,沉默了许久的哈兰丘克中校忍不住问索科夫:“索科夫中校,您是怎么判断出,他是德国人伪装的?”
“他进来看到我们几个人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变成了疑惑。”索科夫向此刻还处于一头雾水状态的众人解释说:“根据我的判断,他看到屋里有穿德军军服的人,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同伴可能占领了这里;接着他眼神中出现的疑惑,可能是想到附近没有发生战斗,怎么会有德军军官被俘虏。我就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变化,才向上校同志使眼色,示意他配合我演一场戏,来确认这个格兰德中尉的真实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