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韩胄的遗书……
韩胄最后的话只有七个字：千金散尽还复来！
韩胄不是一个好宰相，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在生死一刻他清楚的知道皇帝开出得价码是以他的死换他令名保全，韩氏一族无恙。
韩胄更深深地知道这个价码只是针对当时当下陛下所了解的“罪过”。自己为相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计其数。一夕身死，哪还能保证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被挖出来？到时候自己已经不在了，谁又能护住韩氏一族呢？
既然如此，就要尽可能的做一些能够用来自保的事情，只要韩氏一门底蕴还在，哪怕是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柳老板见韩掌柜应允也是点了点头，转头对其余粮商道：“如今还剩四天，分秒必争，还请各位当家的回去之后清点库藏，做好准备，一旦我和韩大哥那边有了进展，确保即刻就能交易。”
韩掌柜虚弱地说：“还有，之前派去堵淮南子家的那些无赖子全都撤回来。”
“这是为何？”段老七不解，“这堵着门都抓不到人影了，咱们这一下都把人撤走了，到时候找不到人这事不是更成不了了？”
“可是我们这样堵着人家就愿意跟我们谈了么？”柳掌柜有些不耐烦，“眼下这时节，我们不能再冒险触怒淮南子了，把人撤回来也算是我们的诚意。”
“可是他们要是还不愿意谈怎么办？”
“洛阳虽大，可真要找个人也不那么难。”柳掌柜吐了一口浊气，“只要姓薛的还在洛阳，就定能找得到他！”
“那敢情好，一切就拜托柳老板……还有韩掌柜了！”
——城外·华林园——
城内的风云搅动却不会影响到华林园内。
“一个晚上，城里能出什么事？”云黛极少看见李禅表情如此严峻，不禁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是今天的邸报。上面说韩相公昨夜突发疾病，暴亡于广利坊的相府之中。韩相的家人已经上表告哀，陛下下旨辍朝三日，亲书碑额……”李禅尽可能简要的把自己得到的消息给说了出来，其实后面皇帝辍朝也好，亲书碑额也好，那都是韩胄身为首相理所当然之事，关键只在“暴亡”二字。
“啊？！”云黛乍一听闻也是吃了一惊，堂堂首相突然身死，确实是会牵动朝局的大事。可是云黛也曾听父亲说过，韩胄这个首相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不过是借他的年资和出身来平衡朝中的势力，要论处理政事的作用还比不上柳承宗。如今裴相回来，他一个挂名的首相死了也就死了，李禅何至于这样大的反应？她试探的问道，“裴相回来了，韩相公死了虽然难免有影响，但应当牵扯不会太多吧？”
“此事没那么简单。”李禅叹了口气，“韩相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暴死，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因病’而已。本来昨天朝会之后城中的局面应当已经砥定了，可韩相这一死，还不知道又会什么变数，我真是有些想不明白，父皇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说陛下？”云黛登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禅，“你是说是陛下……可是如果韩相公是陛下杀的，又怎么会又是辍朝，又是亲书碑额？”
“恐怕这就是陛下给韩相公开出来的条件吧，备极哀荣，不损令名，不延及子孙宗族。”李禅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对付臣下？这种事若传扬出去，以诡计喜恶擅杀大臣，朝廷的法度尊严何在？！”
“也许是陛下觉得韩相跟成德或者燕王殿下的事情有关？”云黛并不是很明白李禅的困扰，但是还是努力的想帮着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让李禅宽心。
“若果真有罪，那就应当明正典刑，或窜至远方，或夺官罢职，甚或伏诛大辟，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私刑赐死，如何能够服众？”李禅烦躁的站起身来，“韩胄身为首相，不明不白的身死，传扬开去天下人要怎么看待朝廷？以后朝廷如何对待官员士人？”
云黛看李禅火冒三丈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声道：“也许是你多心了呢？韩相公也不小了吧？年纪大了难保就有什么不豫之事……何况昨天韩相公不就是因病请辞才回家休养的么？”
“多心？”李禅苦笑了一声，“要是我多心就好了！”说着他把手中那张邸报递给云黛，“你看看陛下给韩相公的碑额题字！韩文灵公！！嘿嘿，韩胄是首相，要真是因病暴亡，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样一个看似褒誉，实则近乎恶毒的谥号吧？！”
云黛看了一眼也是说不出话来，即便她对这些谥号之类的事情不算清楚，可也知道历史上凡谥号为“灵”的，无一不是昏君、佞臣！皇帝在宰相标配的“文”字后面硬生生配上“灵”这样一个恶谥，厌恶之情几乎已经是不加掩饰了。联系到昨天韩胄刚刚告病休养，确实叫人很难不多想。
这时候云黛突然注意到邸报上紧接着韩胄之事后面的，乃是皇帝诏赠张观主为“大高玄元广德真人”，并赠大夏国师，请入大高玄殿供养。又诏因时疫之故，依张观主遗愿焚化法体，命弟子塑法相立于宫观，随祀三清，垂范后世。看到这一条，云黛登时眼眶就红了起来：“张观主……”
李禅见云黛这般也是随之动容，声音里带着哽咽：“除了邸报上说的，我也接到了旨意，张观主停灵焚化之后，请回大高玄殿安葬之时，由我亲自主持，以示隆重。”
云黛点了点头，她此刻感动之余也明白了为什么刚刚李禅会如此大的反应。虽然表面上韩胄和张观主都是一般的备极哀荣，但是两相比较之下却处处透着差异，这样一来便是再迟钝的人也不难发现朝廷对于韩胄的不以为然了。结合之前发生的事请，人们会怀疑韩胄的死也就再自然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