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裴相的敲打……
裴济一面走上马车一面示意裴耀卿上来说话：“我知道时间紧，老二回来也没多久。可是时间紧就能这么做事了？朝廷缺粮，灾民汇聚，耽搁不起，这自然没问题。但你们急急忙忙做了，后面的方略有想好么？后手准备了没有？对方可能会怎么反应，有没有想清楚？”
裴耀卿给裴济问得不敢说话，静静等着裴济继续说。
“你们做这样的事情，得罪了谁，又能借谁的力，有没有谋划呢？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又有谁是能够争取的力量？”裴济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些都没想清楚，就贸然动手，这次是你们运气好，老二的头破了个好时机，正好给了陛下一个借口。要是没这件事情，我看你们怎么收这个场！”
“父亲教训的是。”裴耀卿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答道。
“你想过没有，若不是你失手打破了老二的头，现在又是什么局面？”
裴耀卿想了想：“那估计吴王现在应该已经被弹劾，大概在哪座行宫别院幽居吧……”
“你还知道啊？当年怎么教你们的？谋定而后动。”裴济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儿子，似乎想说什么，“有什么话，说。”
“您不是也说过，权不可预设，变不可先图，与时迁移，随物变化设策之机也。哪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等所有都谋划好才能动手的，就算谋划的万无一失，也难保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不就功亏一篑了么？”裴耀卿低声解释。
“哦？我说的话倒还记得啊？”裴济乐呵呵的点点头，语气却严厉起来，“列子这话什么意思？那是说不要盲目的相信自己的计划是完美的，要有后手有预案，不要等时间迁异变化莫测的时候束手无策，那是要你没有做计划就莽撞行事么？是叫你们冒冒然就对着合朝上下一多半的官员挖坑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了几十万石粮食，你们居然连左右仆射都敢往坑里带啊，真要是掉进去几个仆射尚书，你们收得了场么，啊？！”
裴耀卿被父亲一骂，寒冬的夜里生生流出一身冷汗，数重官衣瞬时全都浸透了。对啊，当初只想着怎么逼着那些有着官员背景的粮商们吐粮，怎么解决朝廷缺粮的问题，最多也就是怎么敲打那些利欲熏心的官员。却没想到这一大批官员要是真有几个蠢的，或是干脆不怕死的，仗着自己块头大就敢趟这趟浑水，自己和李禅织的网真的就能网得住他们么？
兔死狐悲之下，那些已经跳上岸的官员会不会帮着他们？
若真闹到这个地步，那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一面是朝廷上几乎一半的文武官员，一面就只有自己和李禅。
皇帝会怎么选？
裴耀卿心里清楚的很，真到了那个时候，或者掉进去的官员免不了责罚，可自己和李禅，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那父亲，依您看……儿子和吴王这一局前景如何？”
裴济冷笑：“前景如何？你们两个小子这么不管不顾的挖坑埋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前景如何？”
裴耀卿不知该如何回答，五官都快皱到一处了：“这……”
裴济看着裴耀卿的模样，寒声道，“还能有什么前景？老二么，他是亲王，估计到时候放归封地，虽赦不得归，至少到太子登基之前他是见不到他这个二哥了。至于你嘛，陛下看在我的老脸上，你的小命是没问题的。我估摸着要么去西南，要么直接跟着老二到东南去当个节度使转运使也就是了。”
裴耀卿一面的委屈：“父亲，那儿子可不愿意，老二他孤家寡人一个，我可是有家有口的。我要真去了，您可就看不见您的孙子了。”
裴济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了？你当初别去裹这个乱啊！要下手也先想清楚啊！”
“父亲可要救我啊！”裴耀卿苦着脸道。
“想让我拉你啊？”裴济伸出手搭在裴耀卿手腕上，“你这两百多斤的块头，我可拉不动啊。”
裴耀卿听父亲话语中轻松调笑的意思，试探的问道：“父亲刚才说吴王头破了个好时机，是不是说……”
裴济敲了裴耀卿的头一记，笑道：“两个小子命好，老二伤的及时，伤得还恰到好处。要是轻了，只是破了头，没多大响动，反而白白挨了一下；要是太重了呢，真弄得半年下不了床又太过夸张，反而影响了后面的动作，现在这样血满衣衫，但是将养几日又能回的来，真是不赖。”
“那……”
“还问什么啊？”裴济敛起笑容，“就冲政事堂送出来那几件血衣，这事就算定了。”
裴耀卿听父亲这么一说，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那就好，我跟老二想着，此事没那么快了结。老二还想着自己说不准要进被幽禁一段时间呢……”
“现在也没说就不用啊，”裴济冷冷道，“我说定了，是指这几件血衣能让陛下下定注意帮你们。他养伤这几天，也能让朝中有眼睛的人有时间从那个坑里抽身。但是你们之前挖的那个坑，总还得有人去填，削爵罚俸，闭门思过都是免不了的。”
裴耀卿张了张嘴：“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老二只要不作死，能有什么岔子呢？”裴济玩味的说道，“等他那边进去了，你这边也就该动手了。这回动静比你们之前想的要大不少，你河南府提早做好准备。”
“规模还要大？”裴耀卿吃了一惊，“河南府就这么多人手，再多……”
“人不够就去找金吾卫，还不够就直接去找老三调北衙的禁军。”裴济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金吾卫？禁军？这怎么可能？”裴耀卿讶然道，金吾卫也还罢了，北衙禁军作为洛阳最重要的军事力量，平时的管理在枢密使仇紫英手里，但是要调动却需要皇三子楚王李平的手令，而李平的特殊情况决定了这只军队没有皇帝的直接指令是不可能调动的。
“怎么不可能？”裴济眼睛都懒得抬一下，“陛下的儿子破了头出了血，陛下想出口气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估计明天一早，许禁军便宜行事的内指挥就会发到老三那里。”
裴耀卿张大嘴巴看了父亲片刻，良久才低头道：“儿子知道了。”
“老二那里，你明天去不了，就后天去一下。”裴济悠悠道，“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全套，有头无尾的，像什么话！”
“是。儿子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