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邗园夜宴（七）……
薛岳也不遮掩：“不瞒殿下说，洛阳的粮商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些。我刚刚开始放粮，他们就接二连三的下手阻挠，先是假意收粮，后来又借平准署之名弹压我们，那天要不是先有易之过来破局，后来又有大高玄殿的张观主过来，倒还真有些棘手。”
“那现在没什么难处？或是有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李禅点点头，这事情他当然知道，他想知道的是薛岳下面的计划，以及他的底牌，他手上究竟有多少粮。这决定了自己下面要怎么调配资源跟他合作。
“做这等断人财路的事情危险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广陵会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倒也不怕一般的鬼蜮伎俩。再加上那天殿下的暗中相助，那些粮商们等闲也不会对我们下黑手。只是生意场上的手段，我们应付的过来。”
薛岳这时候已经回过味来，那日张观主带着牛车忽然而至，还沿路宣传自己与薛霖的关系，应该都是眼前吴王殿下的手笔。他贤王的智计真的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薛岳思虑了一下笑道：“要说难处就是我们手上的存粮并非无限，怎样用我们手上的存粮发挥最大的效用，四两拨千斤把洛阳的粮价给压制下来。”
李禅沉吟道：“关键就是时机。”
“正是。倘若我们手上粮足够多，尽可以大水漫灌，逼得粮商们吐口，但是眼下粮食有限，就只有在最合适的时机才能起到最大的效用。”薛岳收起笑容，正色道。
“那粮商那边作何反应呢？”
“他们既然不敢明着对我如何，就想直接作价将我的粮全部买了。所以这两天他们一直在跟我们家接洽此事，只不过价格一直没有谈拢。”
“哦？”李禅回头看了一眼郑楚，笑道，“看来户部的消息还没放出去？”
郑楚欠身道：“是，殿下。不过户部今天下午传来的消息，估计明天一早就有信了。”
“也就是这一两日了。”李禅点点头，“子华，你们现在有多少粮呢？若要卖给洛阳的粮商，作价几何？”
薛岳也没想到李禅问的这么细，微怔之后道：“眼下粮商们跟我接洽，价格也是一日三变，现在是想以350文一斗，也就是市价的七成五收购，有多少收多少。”
“三千五百钱一石？当真是好生意。”李禅笑了一声，“那子华手里有多少粮可以卖呢？”
薛岳想了想：“检括城内外，广陵会共有存粮约莫十五万石。”此处薛岳稍微留了个心眼，实际上他此刻城内大约有五六万石，城外还有大约十五万石，只不过城外的粮食乃是最后的底牌，薛岳江湖上行走多了，即便对方是当今吴王，还是要稍微留一张底牌才行。
“十五万石？”李禅看了薛岳一眼，“子华真的好手笔啊。”
焦遂见李禅笑意盈盈，却不多说什么，上前拱手道：“不知殿下有何妙计呢？”
“妙计谈不上，但是我要你们两日内把手上的存粮全部出清。不仅如此，我还要你们卖出的价格越高越好。”李禅眼中精光一闪。
“两天内出清，还要越高越好？”云黛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从来要出清货物都是降价，怎么李禅却一面要求薛岳出清，又要求他涨价呢？再说了，明明是要平抑粮价，怎么反倒要哄抬粮价？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这……”薛岳也是有点迟疑，“殿下，我们出清当然没问题，做价高些也是有利无害，但是这样粮商们未必愿意买……”
“他们会买的。”李禅笃定的笑道，“你放心，到时候你们尽管开价，少说也得四百文一斗，少了可就亏了。”
焦遂眼珠一转，笑道：“殿下是想要借此抽干粮商的流水吧？只不过四百文一石，十五万石，不过六十万贯，未必就能把全洛阳的粮商给榨干，倘若未能奏效，那咱们手上的牌可就没有了。”
李禅看了焦遂一眼，赞赏的点点头，未算胜先算败，这个焦遂当真是个人物：“这一点焦先生不用担心。先生觉得粮商们大约还有多少本钱？”
焦遂心说就凭洛阳粮商自己的本金现在根本就应该空空如也了，广陵会在洛阳这段时间也没有白白经营，他们也隐约得知粮商们的钱库是连着太府寺的，这样一来区区十五万石怎么能抽的干他们的流水？只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吴王的面说。
焦遂当下笑道：“究竟有多少我不得而知，但是若要达到殿下想要的效果，总要再有十万石粮……”
焦遂心里盘算了一下，即便是粮商们真的能从国库弄钱出来，国库也不是真能生钱的聚宝盆，按照大夏的赋税水平，还有国家的支出来看，每年到了年底结余也不过就是百余万贯，关中之乱国库为之一空，永昌以来二十年，虽然没有大战天灾，但是小灾不断，边境也是经常摩擦，国库的钱粮也不可能太多，粮商们胆子再大，挪用个一百万贯说什么也差不多了，要是他们真的敢搬空了国库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禅颔首：“好，我就给你十万石粮，如何？”
焦遂和薛岳都是一惊，乖乖，这殿下口气还真是大，十万石粮，现在的朝廷还能随口就拿出十万石的粮？要真有这么多粮朝廷还至于这么为粮食犯难？
“子华和焦先生不信？”李禅微笑道，“确实朝廷眼下缺粮，但是含嘉仓里面，十万石粮还是调得出来的。”
“含嘉仓？！”薛岳和云黛不知利害也就算了，焦遂和郑楚一听这个名字惊的脸都白了，含嘉仓是什么地方？如果说常平仓还算是带有民间身份的应急储藏，洛阳周边的含嘉仓和洛邑仓就是不折不扣的‘国库’了，含嘉仓存粮是朝廷的战备资源，没有皇帝的手令一般的人就是接近都是大罪，从这里面调粮食出来，吴王殿下这是失心疯了？
郑楚刚想劝说自家殿下不要冲动。
焦遂已经上前道：“殿下，含嘉仓城乃国家仓储，动静非比寻常，如若查到了就是万劫不复之罪。左右不过十万石粮，不如还是由广陵会来想办法。”
这可不是焦遂好心，这吴王要真是从含嘉仓拉了粮食过来，到时候不管自己这边接不接受都是共犯，到时候吴王还能去封地养疾，广陵会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