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又是薛岳……
云黛一听白卷两个字，整个人不自在地扭捏起来：“你……看到卷子了？”
李禅点点头：“嗯，判卷的学官说的不错，下午考得确实可圈可点，至于上午……实在是怪不得你的。此事你也不用太放心上。况且也亏了你交的是白卷，你要真是胡写一气，说不定你也就不用去国子学上课了。”
李禅可是知道王介的脾气，老而弥辣，最看不惯的就是装腔作势自作聪明的人，你要是不会便自承其短，知耻后勇他不但不会怪你，反而会倾囊相授；但是如果你明明不知道却假作明白，胡编乱造，那可就触到老头子的逆鳞了。云黛要真是为了不交白卷乱写，就算自己再怎么去说情，王介也肯定要到父皇面前抗辩，要求把云黛逐出国子学的。
“嗯，我知道的。已经考成这样了，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想想往后怎么办。”云黛想起了杜确的话，眼睛渐渐亮起来。
李禅不易察觉的一抬眉毛，这个小丫头倒是果决。
没想到云黛立刻贼忒兮兮地拱了拱身后的李禅，转脸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所以，你帮我关说的如何了？下次考什么？你能‘猜’到吗？”合着她的以后怎么办就指望着李禅给她押题呢。
“别乱动，”李禅被云黛扭得一阵心猿意马，忙把她箍住，“王大学士，崔博士那边我已经帮你都打过招呼了。”李禅简明扼要的讲了讲他与王大学士的安排，“王大学士答应我，三场考试中必定会有一场杂学，这样你也不至于三连下，被赶出国子学。”
云黛似懂非懂：“杂学考？就是会有场类似下午那种考试，对吧？”
“对，详细的明日抽空我在和你说，”李禅想起了崔衍的提醒，“哦，对了，还有一桩事情，你这次是被分进下舍。这下舍里鱼龙混杂，人际交往起来要格外小心，实在应付不过来的，可以去找崔衍崔博士……”
云黛虽然也已经见识了国子学学生的“跋扈”，感觉和小时候上的州学情况差不多，所以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她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那个……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被分在下舍吧……”
一共有二十多个举子参加考试，要真只有自己一个被分在下舍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李禅面色一青，颇有些不情不愿地道：“还有一个，薛岳也在下舍。”
李禅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本心绝不想让薛岳跟自己的小铁牛朝夕相处，可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尤其是他知道按照成绩薛岳乃是中下，本应在中舍的。崔衍还是为了能看顾一下云黛才特意把他降了一等放到了下舍。
对于这事李禅不光没办法阻止还得承情，实在是叫人无可奈何。
云黛一听薛岳会跟自己分在一起高兴得都想蹦来，但看李禅面色不好，只能捂着嘴偷偷笑起来：“还好还好，还有人陪我。”
原本只要不是自己独一个就已经很满足了，现在陪着自己的还是相熟的好友，云黛整个人都乐开了花。可是她这个反应落在李禅眼里可就更不是滋味了，李禅又不好真的发作，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
“哼！”
“你啊~”云黛当然知道李禅在‘哼’什么，笑嘻嘻在李禅身上转了个身，跨坐在他身上，学着他捏自己的样子，也捏住他两边腮帮子，不过李禅面上没什么肉，“让我去问子华运粮的人是你，让我去叫子华来见你的人也是你，一提子华就不高兴的人还是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李禅想了一会儿，只觉一阵气阻，低头靠上云黛肩头，鼻尖在她颈间磨蹭了两下，闷声道：“……不知道。”
其实他是知道的，薛岳与他完全是两种样人，就如崔衍所说，云黛现在年纪尚幼，心性不定，等她年纪长了，转头发现……发现自己是个如此无趣又古板的人。若她没见过别人也就罢了，但现在她认识了自由洒脱浪荡不羁的薛岳……在李禅看来，即便是崔衍在与人交际上也比自己要有趣得多。
“那粮价的事儿，薛岳的安排你要听么？”
李禅倚在云黛颈间，闷声叹息：“……听。”
云黛怎会知道李禅心中的心思，她只觉得李禅这么大人居然还会耍赖撒娇，好玩的不行，她想像李禅平时对自己似的摸他的头顶，但她勾着手，勉强只能摸到后脑勺：“你之前说的粮价的事情，我真的有上心帮你问着，不过毕竟那是人家生意上的事，我也不好问得太仔细。”
“嗯。”李禅的声音依旧闷闷的。
云黛呼撸着李禅的后脑勺：“不过薛岳说，明天会是他与粮商们第一次正面交锋，明天我会跟着一起去，有什么情况我会叫冯三捎信回来给你。”
“……那与我估计的时间一样，明日会有人助他一臂之力的，”李禅沉默了一会儿，赖在云黛颈间懒懒地说，“明日你也别叫冯三捎信了……他不一定能找得到我，明日我有的忙了。”
“明日不是休沐吗？怎么会找不到你？”云黛硬将李禅摆正，瞪圆眼睛问他，“休沐除了轮值，百官都放假，你不在家好好休息又要去瞎忙什么？到时候头疼有你好受的！”
李禅难得露出愁苦的表情，挣扎了一下，又倒回云黛肩头：“我还能忙什么？自然是粮价的事情，薛岳有薛岳的计策，我在朝中自然也要有我的布置，否则仅靠薛岳一个商贾，能做的了这样大的事情？”李禅说得当然是正理，但是话里话外却透着那么一股要跟薛岳别苗头争高低的意味，语气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撒娇耍赖的味道。
云黛好奇扭过头看李禅，见他眯着眼睛，嘴唇微微抿着，气鼓鼓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个傲娇又赖皮的半大孩子，云黛顿时觉得心都要化了。
从初见李禅到如今不过两个月，但是他的形象已经从原本父母口中那个完美的模糊形象变成了眼前这个实在可以触碰的真人。
最初见面他虽然满口自称‘淫僧’，形象也是非僧非俗的不伦不类，但整个人看起来阴郁无比不可接近，甚至浑不似一个活人。进京路上一度分别，他处处为自己考虑周到，又让人觉得他体贴入微，虽然人不在身边，关系却感觉近了不少。
待到进京，真正与他相处以后，见证了他每天处理政务，早出晚归，尤其是他近乎自虐一般的精力，又开始觉得他遥不可及起来。
特别是住在大高玄殿的时候，更觉得他简直天人一般，普通人怎么能做到像他那样，事事都想得周全，样样都能熨帖完美？
她那时总觉得，李禅就好像是邙山山顶上的白雪，是天街尽头的天枢上耸立着的完美无瑕的塑像，他的样貌、智力、才华、眼界，他的所有都完美得遥不可及。
特别是拿到了吴王妃金册之后，夜深人静时，云黛看着描龙画凤的金册，都是总会没来由的心慌，自己真的配得上他么，他是真心喜欢自己，还只是一时的慈悲心肠呢？
但随着两人日日朝夕相处，李禅外表的坚冰之下所包裹的性格渐渐展露出来，不再那么冰冷不可接近，相反的还有些天真、脆弱甚至幼稚，渐渐像个活生生的人了，这样的李禅让云黛欢欣不已！
特别是此刻，两人贴得极近，近得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百官都不上朝，你怎么布置啊？”
“他们不上朝，我可以去他们家找他们嘛……”
“……你这吴王当的还真屈尊降贵。”
“是啊，怎么，后悔收我金册了？”
“嗯……没有。”
“没有就没有，‘嗯’什么？”
“……”
“所以……‘嗯’是什么意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了许久，云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和他都聊了什么，就记得聊了好久好久，久到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