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顿铁如意
隆兴寺
云黛几乎是被李乐和摩诃伽罗架着，硬拖回了隆兴寺她曾经跳窗而逃的那间禅房之中。
“你……”摩诃伽罗一步步向云黛逼近，高大的身躯将她笼在阴影里，他死死盯着云黛，面色阴晴不定，最后他竟然抬手给了云黛一个爆栗：“抱好被子，这可是御赐之物！等我处理完老八的事情，再来找你算账。”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房里又只剩下云黛一个人。
云黛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捂着被敲疼的头，却也是不敢再跑：御赐之物？你是吴王，你身上什么不是御赐之物！莫名其妙，找我算什么帐嘛，自己一个好好的吴王不当，非说自己是什么摩、伽……哎呀！不管是什么，还这么凶，还把房间画的这么恐怖，任谁会觉得他是好人！
而且为什么李乐他们一听到“摩诃伽罗”就喜动颜色呢？
云黛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摩诃伽罗？
云黛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说过的一桩故事，当时父亲完全是当趣闻说给她听的：
西面有个青唐国与大夏素有仇怨，边境上时有摩擦，差不多在十年前，派了使团来和谈。
当时青唐国使团由国主的叔叔罗骨斯领衔，因为青唐国崇信佛教，还专门派了一众德高望重的禅师随行。使团到了洛阳之后，谈判很不顺利，青唐欺大夏大乱之后国力未复，一直叫嚣再战河西，卢太尉为首的武将们也是毫不相让，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结果不知道裴济裴相公怎么想到的，说青唐虽然以佛立国，但终究未得大乘正理，真正的佛法还是在大夏。
青唐国的法师自然不服，双方便约定辩经讲佛。若果然大夏有真佛法，那青唐自然奉大夏为宗主，立誓绝不再犯边境。但若证明佛法在青唐，则大夏以后绝不能染指河西。
两日辩经下来双方难分胜负，到了第三日双方在一处佛偈上辩得难解难分。当时年方十六的吴王李禅一语道破玄机，大夏终于胜了青唐一筹。
本来青唐的法师认负也就算了，可那法师不知为何话锋一转说吴王禅心剔透，骨透佛香；还说昨夜参禅时，梦入西方极乐世界，接引使者已告知今日败局，还说那破局之人便是大黑天摩诃伽罗转世。
最离奇的是青唐国主的皇叔笃信佛教，听他们法师说吴王是摩诃伽罗转世，当即请求跟吴王结为异性兄弟，当殿就拜了把子。
辩经输了，青唐国主的叔叔还成了大夏皇帝二儿子的把兄弟，青唐国一下就成了大夏的孙子辈，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两家当即订立盟约，青唐向大夏称臣，永为藩属。十年来虽说青唐还是年年袭扰边境，但是名义上还真的奉大夏为主，两家也从未有过大战。从那之后吴王佛子皇子、摩诃伽罗转世之名就算天下皆知了。
云黛醒悟过来：看来他起初说自己是摩诃伽罗并不是隐瞒而是试探，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李乐和千牛卫听到“摩诃伽罗”立刻就知道是吴王。
可这种陈年旧事，谁会记得，谁又能联想到？
气归气，疼归疼，却也只敢腹诽两句。云黛将有些下滑的被子提了提，深吸一口气，准备再在心里骂骂这个淫僧王爷。
“啪！”
“我的母后啊！！！我、错、了！！”
就在这时，先是一声脆响，紧接着李乐变调的嚎叫声冲天而起，“不不不，不是母后，是二哥、二哥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二哥啊！！！”
接着又是几声皮肉脆响。
李乐的哀嚎让云黛汗毛倒竖，她忍不住抱紧被子，咽了口唾沫。所有的不满都吓到爪哇国去了，心中忍不住好奇：李乐是被摩诃伽罗打了吧……听声音打得还挺厉害。这二哥，不不不，吴王殿下不是佛子皇子吗？不应该慈悲为怀……他为人这么暴力的吗？
云黛心里七上八下，同时不免为李乐担心，毕竟他的手臂才刚接回去。而且对比摩诃伽罗，云黛对李乐更有好感，李乐这个人呆是呆了点儿，但心眼儿不坏。
他们把自己架回寺里的路上，李乐一路上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了一遍，接着从自己的遭遇分析云麟谋反与王廷安间的关系，当然，这番话都是从云黛这儿学的，末了又猛夸云黛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神奇，自己是如何如何崇拜。
摩诃伽罗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时不时配合冷笑回头看一眼云黛。
想到待会儿这个煞神一样的吴王会来找自己“算账”，云黛心里一紧了。她蹑手蹑脚来到门边，从门缝里偷偷向外打量，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李乐已经不嚎了，只断断续续传来抽泣声。门外人影嘈杂，看起来是在收拾。摩诃伽罗从大殿里走出来，孙兰芝和郑楚连忙迎上前。
孙兰芝显然是站在李乐这边的，他苦着脸：“殿下，稍微教训一下就行了，毕竟晋王殿下还带着伤，呃……”
摩诃伽罗冷眼看着孙兰芝，看得他生生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转口道：“是，是得教训一下。”
郑楚则憋着笑：“殿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估计再有半时辰就能出发。”
摩诃伽罗点点头：“知道了。另外，让随行的大夫给乐儿重新诊治一下。脱臼虽是常事，照顾不好也容易落下病根。”
孙兰芝连声答应。
云黛在门里嗤了一声：我河朔云娘子接的骨，怎么会落下病根！
随后她眨眨眼睛：出发？出发去哪儿？晋阳吗？也对，毕竟吴王受命监修晋阳宫。他们去了晋阳若是留在晋阳不出，我该怎么办？
云黛正靠着门思索着，门竟开了。云黛一个重心不稳，抱着被子滚到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