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天元站在褪色的木柜前，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件叠得方正的衣衫。
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土墙上，随着火苗的晃动，影子也在斑驳的墙皮上跳起忐忑的舞。
衣衫是落华用七种碎布拼成的——靛蓝的袖口来自废弃的工装裤，米白的衣襟裁自破洞的蚊帐，领口还缀着粒褪色的贝壳纽扣，在昏黄的光晕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天元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襟上的针脚，每一道缝线都像是落华用粗糙的手指编织出的温暖，针脚细密而整齐，仿佛在显示着老人对他的珍视。
“衣服！新衣服！”
落天元此刻双眼冒光开心地绕着落华原地转圈圈。
“抬起手看看袖口合不合适?”
落华的声音传来
天元闻言立马张开双臂，准备继续转圈圈，可补丁间的缝隙立刻灌进夜风，惊得他缩了缩。
“唔！冷.....”
可下一秒，他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布匹摩擦的沙沙声，衣角掀起的微风，还有腰间那根系着铜铃的草绳，都在提醒他：这是独属于他的新装。
他开始继续开心地兜圈圈，铜铃叮咚作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雨燕。
落天元的欢呼声清脆如铃，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像是春日的溪流冲破冰封，带来生机。
落华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如今洗干净了之后看起来比女孩子还要像女孩子，甚至好看地有点过分要不是他亲自给天元洗的澡恐怕真的分不出。
当孩子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老人粗糙的手掌已经轻轻捏起了他的脸颊。
这个动作让天元本能地绷紧脊背——在垃圾场的岁月里，任何突然的触碰都可能意味着争夺食物的攻击尤其是那些抢东西的狗狗，有好几次他的馒头都是被狗叼走的。
但这次却不一样了。
落华的手掌温暖而坚定，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温柔，让他渐渐放松下来。
“过来给你检查一下有没有蛀牙。”
“蛀牙.....”
落天元歪了歪脑袋。
“像我这样，啊——”
落华轻声示意。
天元迟疑地张开嘴，露出贝壳般光洁的牙齿。
老人愣住了，煤油灯芯突然爆出个灯花，将不可思议照得愈发清晰。
天元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检查耳廓时，落华嗅到淡淡的草木香。
这不该出现在垃圾场长大的孩子身上——那些在腐物堆里讨生活的野童，耳后通常结着厚厚的污垢。
可天元的耳朵薄得透光，像是被溪水打磨千年的白玉，连耳蜗转折处都洁净得能映出灯影。
当老人用竹签裹着棉絮探入耳道，棉絮取出时依然雪白，仿佛这具身体自带避尘的能力。
天元微微侧头，耳朵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夜风突然撞开虚掩的窗，将煤油灯吹得明明灭灭。
天元在这阵风里打了个喷嚏，落华趁机扳开他的嘴查看喉咙。
粉色的悬雍垂像颗颤巍巍的水母，在深红的咽喉里轻轻摇晃。
这种已经超过健康的水平了.......
甚至有点像是实验产物.....
不知为何落华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因为此时的落天元全身上下都太过完美，完美的有些吓人，就像是照着教科书长的一样。
但面对天元疑惑和好奇的目光，落华终究没有把这事说出来而是压在了心底。
时间慢慢过去了
夜晚的村庄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仿佛披上了一件轻柔的纱衣。
月光如水般洒在大地上，将一切都染上了银白色的光辉。
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是沉睡的巨人，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宁静的土地。
偶尔有几声犬吠从村子的另一端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却又很快被夜色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村口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树下的石凳上落满了露水，晶莹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一只夜莺停在枝头，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鸣叫，声音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村中的小路蜿蜒曲折，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路旁的野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摆，草尖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像是撒落的星辰。
偶尔有几只萤火虫从草丛中飞起，点点荧光在黑暗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远处的稻田里，稻穗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微风拂过，稻浪轻轻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
村中的房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静，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像是星星落在了人间。
屋檐下的风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落华铺开散发着艾草香的被褥。
天元僵直地躺下，双手交叠在胸前，像具等待入殓的尸体。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虹膜在屋内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琉璃色。
“睡觉要闭眼。”
老人用长满茧子的手掌覆上他的眼帘，却感受到睫毛在手心慌乱地扑扇，像被困的凤尾蝶。
天元的呼吸急促而浅薄，仿佛从未体验过睡眠。
天元闭着眼，不知道睡觉是什么东西，或者说他从未入眠过。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露水浸湿窗纸。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天元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
子夜时分，风铃突然无风自动。
落华睁开眼，看见天元不知何时蜷成了胎儿的姿势，额头抵着他的臂弯，手指攥着他的衣角。
老人小心地抽出压麻的胳膊，却在起身时碰翻了天元的胳膊，一瞬间落天元下意识地睁开眼。
那是一双有着诡异纹路的一双金色眸子就这么冷漠地盯着落华。
落华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不可思议的景象。
可渐渐的落天元的眼中金色越发暗淡最终变回了黑色的眸子。
打了个哈欠之后身子缩了缩，伸出手抱着落华的手臂接着睡了。
河边的芦苇在月光下轻轻摇曳，芦苇丛中传来几声蛙鸣，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是在为这宁静的夜晚伴奏。
河水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波光，水流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发出轻柔的声响，像是大地的摇篮曲。
偶尔有几条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是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天空中的星星稀疏地散布着，像是被撒落的钻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月亮高悬在天空，洒下清冷的光辉，将大地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偶尔有几片云朵飘过，遮住了月亮的光辉，大地瞬间陷入一片朦胧的黑暗，但很快，月光又穿透云层，重新洒在大地上。
夜晚很宁静，但落华的内心却并不宁静，他似乎知道了落天天为何会出现在垃圾场。
但此时的他已经不在意了。
为眼前的孩子轻轻地盖上了棉被。
“晚安！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