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我想带你去,也未必能去得了那种地方。”
空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芙宁娜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璃月地界上风土人情那么多,你想长见识的话,去看看那些还没有人记录下来的市井故事、山川奇景,不比往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钻来得好?”
芙宁娜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他。空的表情平静如水,那双金色的眸子仿佛能看透她心里的某些隐瞒。
“我才没有老是去奇怪的地方……哼!”
她别开脸,像只嘴硬的小猫一样轻哼一声,虽然表面上摆出一副“我才不在意”的样子,但耳根却微微泛红,仿佛被人揭穿了心事一般。
刻晴也在一旁看得清楚,眼神温和了几分,轻声补了一句:“有时候,见识并不是非要越界才能获得的。璃月的风景,有些也需要时间,慢慢体会。”
其实若不是因为事关芙卡洛斯,芙宁娜也确实不会对什么生死边界产生什么兴趣。再次面对这种无法说出心中想法的感觉,让她心里生出一份憋屈之感。
她很想大喊一声,然后强行拉着空的手让他带自己去找生死边界,是为了让一直困于神之眼内芙卡洛斯能够自由活动。
“你们两个真是的,用璃月人最喜欢的‘大人式的说教’来糊弄我!”她用一句佯装不满的抱怨把所有情绪藏起,像往常一样轻哼一声,把头别了过去。
但胸口深处,那一丝无从宣泄的焦躁,就像潮水般来回冲击着她。
——她讨厌这种感觉。
被困住、说不清、也无法让任何人理解的感觉。
然而就在芙宁娜认为已经没有商量余地的时候,她又转瞬间听到了希望——
“虽然我没法带你去,但胡堂主可以。你若是取得她的信任倒是便是有机会去一次的。”
“胡堂主?”
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她并不陌生——来璃月的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从空、刻晴还有其他人口中听到过。那位负责往生之事、行走在生死边缘之地的璃月往生堂堂主。
但那个名字始终只是像戏剧中的旁白,远远存在于她的世界之外。
“那个总是出没时间莫测的神秘堂主……就是她吗?”
芙宁娜若有所思地咬着指尖,眉头轻轻皱起。
空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然后转头望向远方璃月港内渐亮的灯火:“你想接近她不容易,但如果是真心的……她会知道。”
“不过这几天,她可是有要事在身,你得等几天之后再去找她才行。”
“嗯——没问题!”
芙宁娜几乎没多想,便果断地点了点头,语气轻快得像是在答应一场下午茶的邀约,“不过是多留几天罢了,小意思~”
空看着她如此干脆,稍微一愣,旋即微微一笑。
可就在此时,一旁的克洛琳德眉头微皱,侧头低声道:“可是……”
她本想提醒芙宁娜别一意孤行——她们这趟璃月之行本就没计划待那么久,按原本的安排,现在该着手准备返程了。
更何况,从经费分配上来说,她们俩人已经有些超支了。
但芙宁娜已经答应得斩钉截铁,话音落定之后,克洛琳德也只能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芙宁娜注意到克洛琳德似乎有话要说,投向疑惑的目光后,收获的只有克洛琳德的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
又是一天清晨。
霞光自天边染起,将璃月港的屋檐勾勒出一层金边。
街巷之间早已有了人声与香气,摊贩推着货架、孩童追着灯笼小跑,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喜悦与忙碌。
今天与今晚,正是海灯节期间最热闹的时段。
而当夜幕降临,那座矗立于港口、枝叶如伞盖般舒展的巨型树状花灯也将随之点亮,成为全璃月最瞩目的灯火焦点。
刻晴一早便收拾妥当,换上了平日的服装,眼神中透出一丝肃然与专注。
“我拿着就好。”她接过空递来的便当盒,将之收进怀中,嘴角微扬,“你专心负责那边的事,不用担心我。”
申鹤默默地站在她身旁,手中握着缠绕封符的息灾,衣袖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两人对视一眼,便并肩准备出发了。
按照计划,有申鹤引领,她们应能在中午前抵达遗珑埠,与早早集结在那里的千岩军汇合。
今夜,她们将借助往生堂秘法焚烧死气,与镇守其他位置的人共同修复八门七门大阵,完成这个她们准备许久的一环仪式。
“哟,在我前往死门主持阵法之前,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段呀?”
少女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快,嘴角扬起的弧度仿佛与晨光一同荡漾。
她站在晨光与屋檐投下的影子交界处,像是从虚空中忽然冒出来似的,一派胡桃式的随意。
“占用你一点点时间,不算过分吧?”
她说着,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像是等待一个不容拒绝的答复。
“好啊。”
空很干脆地答应了。对于胡桃的邀约,他向来不会拒绝,尤其是这次。
然而很快他便发现——这次所谓的“逛街”,并不是为了买什么节日的花灯或是吃几串糖渍桂花丸子。
胡桃带着他,一路走访了璃月港的几位老朋友——不卜庐的白术与七七、万民堂的香菱、云翰社的云堇……
每一处,她都没有停留太久,只是轻声说些节日的寒暄,送上一两句玩笑,偶尔塞几样小礼物。但她说话的语气,却轻得像风,柔得像是在替未来的沉重做缓冲。
而那些被拜访的人——不管是敏感的白术、沉默寡言的七七,还是热情的香菱、知情达理的云堇——他们一个个眼神里,都在某个瞬间微微一滞。
他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像是刻意没去点破。
没有人追问,没有人阻拦,只是看着她离开的时候,目光里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雾。
而胡桃,也始终没有回头。
最后,胡桃与空并肩走到了往生堂前不远的小桥上。
天光正柔,晨雾尚未散尽,桥下溪水潺潺,像是璃月港这一天的喃喃低语。
胡桃忽然止步,转头望向身旁的少年,映着梅花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明媚的笑意与一丝近乎调皮的期待。
“你呢?”她晃了晃脑袋,发梢轻轻拂过肩头,“最后,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呀?”
空侧了侧头,目光投向远处,静了片刻,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
胡桃怔了怔,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
“真的没有?”她挑眉追问,语气里透着一丝轻轻的不甘与探究。
“我想说的话很多啊,”他说,语气低缓温和,“但距离你出发的时间,确实不够了。所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一口气说给你听。”
胡桃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最终她噗哧一笑,眨了眨眼:“怎么,今天忽然对我这么有自信啦?明明昨天你还是一副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蝴蝶的样子。”
“嗯。”空点点头,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因为我知道你是胡桃啊。”
少女一愣。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却也正是最坚定的理由。
风吹过桥上,衣袂轻扬,胡桃看着他的侧影,嘴角弯起了一个无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