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终界末嗣
“铎宸！”清澜赶回五十三号厂机库时，铎宸正在圣像驾驶舱中，开着舱门，控制机体为导弹舱填装备弹。“怎么？这么急匆匆的？”见到气喘吁吁的清澜，铎宸从舱门中探出身来。
“蓝……蓝色同盟！”清澜大口喘着粗气，撑着膝盖，连腰都直不起来，“他们向决赛场地去了！”
“去找潜移的么……”铎宸忙攀住登机缆绳，从机体上降下，“怎么不用定向增强通讯联系我？”
“今天电磁干扰太重了！”“你先回去，继续观察形势，我稍后就到。”铎宸怀里抱着抗荷服和驾驶头盔，向休息室跑去。
……
“哇啊！”潜移迅速抱住膝盖，紧闭双眼，从打开的舱门中跃出，海神号腰部，安装电池组的空仓内部火花跳动，在潜移被登机缆绳死死勒在半空骤停、由于过大的加速度几乎昏死过去前爆炸，冲击波向后推倒了量产型永恒号，缆绳断裂开来，潜移落在一块平整的岩板上，滚了两圈后才在冰凉的石块上停下。
“结束了吗……”潜移用颤抖的双手解下缠在腰间的登机缆绳——正是用这根钢缆荡出机舱，才使得他没有被机体殉爆的冲击波击飞——腹部一阵剧痛，撩起衣服，潜移看见腰间钢缆勒出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痕，随着呼吸时腹部的起伏而渗出鲜血，“嘁……真是没办法……”
毕竟是三界基因创生出的融合生物，潜移很快便恢复了些体力，屈腿支起身来，看着几乎只剩烧焦的骨架还立在原地的两台机甲——海神号的手臂还是死死卡在永恒号腰际，所幸驾驶舱门没有被封堵。机甲之城的机体使用的电池组电容相对而言不大，幸而爆炸的威力也不足以波及到跳机的潜移或是震塌洞窟。
“没了机体……该怎么出去呢……”潜移看着燃烧的机体骨架，“主办方那边应该会派人过来验收机体残骸的吧……”
“嚓！”冷不丁，背后闪过一道寒芒，潜移下意识侧身闪避，一缕火红发丝缓缓飘落。背后，溺尸王手握从潜移那里夺来的的血红长刀，眼神幽邃。
“别忘了。”溺尸王开口，破损的声带竭力震动，传出失真的话音，“机体同时损毁后，机师还要一决胜负，潜移·卓卡瑞斯。”
“在爆炸前脱出了么……命真是大啊。”潜移叹了口气，将黑色披风的兜帽放下，把一头火发通通捋到脑后，眼睛在黑暗处微微发光，垂下的双手掌心同时燃起火焰，“九年了，溺尸王，确实该做个了断了！”
“唰！”溺尸王一个箭步抢到潜移面前，正要挥刀，潜移双手射出火流，逼退溺尸王。“在这种远离水域，远离海洋的地方，你发挥不出你的最大战力！”
“自己的世界都被毁灭了，你们终界人可比我可悲多了！”溺尸王阴笑着一刀竖砍，潜移向后跳开，握紧燃火的双拳：“Null动乱已经过去25年，海怪部落不也早就失势！”
“我们啊，早就是历史的遗留物。”溺尸王松开手腕，剪个腕花，长刀舞出一阵赤红旋风，溺尸王嗓子里“倥倥”的声音像是在发笑，“这场战斗不过也只是无趣的战争残余罢了！”“铛！”利刃劈开石笋，潜移绕过石柱躲闪。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潜移旋身甩出一条火舌，溺尸王丝毫不动，横挥长刀，劈开火焰：“你想想，机甲之城因为产能低下造成的大气污染，使这里成为全境上下太阳辐射最稀缺的地方……”
“Null的魔法消退后，只有在这里，我才不用顾虑阳光的照射啊！”火焰遮蔽潜移视线，溺尸王趁机俯下身，向前一探，刀痕跃动，潜移小腿处惊现一道切口，起初伤口光滑平整，但很快便渗出一道细细血线，鲜血随即浸漫开来。潜移也感觉右腿一软，但因刀刃极其锐利，除了酸麻外竟感受不到伤口疼痛。
“而你呢？你又是为何而来？”溺尸王占据优势，脚下自然生风，步法越发具有进攻性，向潜移紧逼而来，红刃突刺，潜移用火流交击，以退为守：“你居然想不清楚吗？你们这些人毁灭了终界，我来此就是为了报家国之仇！”
“毁灭终界的可不是我们，是狂妄自大的主世界人！”溺尸王一脸狂妄，哈哈大笑，“你复仇的矛头错了啊，你不应该和中央王城去作对吗！”
“看来你确实对机甲之城一无所知。”潜移向下滑铲，顺着陡坡滑下，躲在石柱后积蓄力量，同时侧耳听着溺尸王的脚步，“毁灭终界的叛军，一定在机甲之城驻有势力！只有在这里，才能收集到全境上下关于叛军最详细的情报！”
“可惜你没机会继续行动了！”溺尸王扬手横刀，一跃而下，刀刃斩开劲风，直接拦腰砍断石柱，飞迸的石屑间，却没有看到潜移的身影。
“「极热风暴」！”凌厉的战吼在耳后响起。“怎么可能！”溺尸王惊慌回身旋砍，但已经来不及，潜移已经从背后逼近，右拳紧攥，指缝间溢出火流，将全身重心压在手臂上一拳打出，明焰爆开，溺尸王冰冷潮湿的绿色皮肤上被打下一个滚热暗红的烙印，直直向后飞了出去，长刀也同时脱手，被潜移左手接住。
“虽然说，我体内大部分基因来自主世界人类和下界敌对生物……”潜移拖着长刀缓步靠近，刀尖在地面上擦出火星，“但毕竟基因序列里还是编写有「紫影迷踪」的超能力，只是不太稳定……”说罢，潜移抹了把嘴角的血丝，而腰间的勒伤和小腿的刀口也都随着强行使用瞬移能力又重新开始渗血。
“被你算计了啊……”溺尸王企图挣扎，但亡灵生物本就畏惧火焰和光热，加之洞窟中没有溺尸所喜好的充足水源，刚才被潜移直接用火拳命中头部，此时已经奄奄一息，“潜移·卓卡瑞斯……超能力没见长，倒是精明了不少啊……”
“超能力者不能只依赖超能力。”潜移抄起地上的长刀，细细地用大拇指指腹轻抚着刃口，感受寒冷的锋芒，“像你，远离海洋后，能力无法发挥，武艺也没有长进，自然会变弱。”
“海怪部落……最终还是断送在我手上了啊……”溺尸王碧绿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随着生命的流逝，亡灵生物的肉体也一并崩解，褪去了所有色彩，化作灰黑的齑粉，漫撒在了石缝中。
“呼……”潜移长出一口气，抬头向上看去，转播无人机正透过上方的石缝，投下探照灯光柱。潜移从石壁下爬出，挥舞双手，示意比赛已经结束，而正当无人机上升时——
“咻咻咻……”一道弹流从上空扫过，一发子弹击中无人机的一侧旋翼，失去平衡的无人机旋转着下坠，弹流又精确地切中无人机：“嘭！”无人机在空中炸开一团火花。
“什么？！”潜移大惊，回身看去，借助着敌机打开的探照灯，辨认出了蓝白相间的涂装，“量产型永恒号！三机……不，四机！”
“潜移·卓卡瑞斯！”额头上带有尖角饰冠的指挥机使用扩音器发话了，“我们知道你这家伙在这里！”
“可恶！负责场外警戒工作的城主卫队呢！”潜移立马转身，想要逃回石缝，但敌机已经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在那里！”“哒哒哒哒……”永恒号手里的机枪开火，巨大的弹头几乎是贴着潜移背后飞过，击碎地面上突出的岩块。
“抓到你了，休想走！”四台永恒号打开推进器，向这边一跃而起。“死路！”潜移一捶岩壁，咬牙切齿。这处石缝与其他岩洞并不相通。“嗡——”永恒号雪亮的眼灯透过石缝照射进来，潜移被晃得一阵眩晕。“这家伙就在这里！”
“砰砰砰砰……”火神炮悍然开火，在近处听到的铳发声比远处听见得低沉了许多，潜移忙俯下身，碎石从头顶滚落，黑披风上渐渐覆满灰尘。
“住手！”半空里一声断喝，同时吸引了四台永恒号注意力和火力，只见圣像把肩盾护在胸前，顶着四台机体射击的弹流，直接硬生生撞飞了那台向岩缝里扫射的永恒号，又旋身从光束步枪枪口甩出一道离子流，光束如同利刃切开石柱，其他三台量产型永恒号慌忙寻找掩体躲避。
“呲呲呲……咔！”强化监视器向下滑动 战术目镜扣合在主监视器双眼位置上：“看到你们了！”圣像肩炮向前滑动，潜移一把按下扳机，舰炮级融合光束炮的辉耀几乎湮没整个洞穴，前方的岩体被光束切割出规整的圆柱孔洞，切面处的石壁都因高温而玻璃化，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嘭！”一台量产型永恒号被击中，直接在光束的轰击下化为灰烬，电池组殉爆，裹挟着破片的冲击波直击洞顶，垂吊的石钟乳危险地震动起来，道道尘柱也从半空中降下。
“铎宸！”潜移感受到地面的异动，忙大喊起来，“别再使用光束武器了！快停下！”但圣像的离子融合炉运作噪音极大，机体外收音性能再高，也没有抵过噪音的干扰。圣像启动推进器向上飞去，转身拔枪便射，直接击穿了那台被撞飞的量产型永恒号，又是一阵爆炸。
“对空！效力射！”剩余的两台敌机从掩体后探出身来，用机枪向空中的圣像扫射，圣像身后的制御喷口开始闪光，机体调整姿态，用肩盾作为防护，左腿的高速导弹射出，爆炸火团吞没了两台敌机。
“唰！”一台敌机突破火障，手持剑棍，飞快向进入矿坑的洞口而去，圣像俯下身，肩盾拧转，监视器也重新上升，机体呈高速俯冲姿态飞向敌机，光束枪连续射击：“咻！咻！”一发光束封堵了敌机去路，另一发则截断敌机右腿，使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但爆破的冲击力也使得废弃矿洞再也无法承受，粗大的裂隙如游蛇般在岩壁上蔓延，洞顶的石钟乳纷纷如雨坠落，在岩地上摔得粉碎。
“可恶！潜移！”铎宸警觉潜移还在后方的岩缝间挣扎，连忙扳过机身，圣像朝踉踉跄跄跑动的潜移方向全速前进。
“这里地质结构不稳定，光束武器产生的爆炸冲击很有可能引发山崩！”爬上圣像手掌时，潜移忙不迭说道。“不能用光束武器吗！”铎宸咬牙。“不止是光束武器了，以现在洞窟的情况来看，我们不能再引发爆炸了！”圣像一跃起飞，右掌心托举着潜移，换用左手握持光束步枪，向洞口投下的一束微弱天光飞去。
“咔！”“滴滴滴滴……”机身突然随着一声卡锁响动而倾斜，机体也发出报错提示，潜移险些从掌中滑出：“什么？”
“是最后那台永恒号！”铎宸透过后监视器拍摄的图像，看到那台永恒号发射出牵引索，被飞行的圣像在地面上拖行，刚想回身用光束步枪瞄准，却想起潜移的叮嘱，只得忿忿作罢。
“别想走！”永恒号甩下机枪，另一只手也射出牵引索，钩锁卡住圣像大腿，永恒号旋身仰躺，开启喷射口，直接与圣像对抗，潜移和铎宸都感受到加速度的突变，机身向下一沉，速度减慢不少。
“别想胜过圣像的推力！”铎宸一把拔下一旁挂在舱壁上的安全钥匙，插入仪表盘右下方的钥匙孔。圣像的推进器喷口内，装载铝热推进剂的燃料罐自动通过滑轨引导接驳在点火口上，随着火花一闪，加热条红炽发光，圣像推进器爆燃，长长的金黄色离子火流取代了m粒子尾流，机体开始重新加速。
然而，地面上的永恒号却突然关闭喷口，随即，永恒号被巨大的拉力从地面上拉起，径直向圣像弹射过来，一根牵引索在撕扯下绷断，永恒号向一旁飞去：“轰！”机体在空中直接诱爆，岩壁再也承受不了冲击，开始自上而下坍圮，一时间圣像被淹没在石雨中，连忙把潜移藏身的右手掌护在身下。
“那家伙……想把我们活埋在这里！”铎宸交替踩着踏板，控制圣像不断改变方向，但义肢这时显得格外力不从心。分别看向三块显示屏，左边是落石、右边是落石，中间也是落石，圣像好似在地层中穿行。
“铎宸！上面！”潜移突然惊呼。圣像抬起头，只见一块巨石如泰山压顶般铺天盖地卷来，已经近在咫尺。尽管姿态控制系统及时作出反应，肩盾机械臂自动将盾牌运动至机身上方，但在绝对的重量负压下，圣像还是被巨石砸中，失去平衡，姿态控制系统也一时过载，机甲随着上方陷落的岩层向下一起坠落。
“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铎宸因激奋而瞪圆了双眼，在仪表盘旁的触控屏上紧锣密鼓地点按起来，关闭姿态控制系统，将融合粒子全部压入炮机内，随后握住了第三控制杆，食指抵上扳机，“发射！”
融合光束从炮口闪过，巨岩底部炸裂开来，圣像趁机打了个旋，制御喷口全开，机体迅速拉升，终于从漫天尘霾中探出身来，重新看见云遮雾绕的灰色天空。回头望，整个塬面已经向下塌陷，这一处地下矿坑已经被爆炸造成的崩陷掩埋。
“潜移！我们……”铎宸看向机体右掌，却是空空如也。霎时，铎宸感觉好似五雷轰顶，脑内一片空白。偏偏接触式通讯随着机体重见天日而恢复，清澜焦急的呼喊从中传来：“铎宸！铎宸！收到了吗！”
“我这边显示通讯已经恢复了，铎宸！我知道你在！潜移呢？！铎宸！铎宸！！”悬停的圣像，久久没有把视线从刚刚沉默下来的乱石堆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