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结束，夏仲翼很利爽地回去，仿佛就像他以前公事公办参加的任何一场聚会一样。没有纠缠，也不耍无赖，甚至连看她的眼神，也再正常不过。
成子心底莫明就空了一块，那一块感觉很虚，就像脚踩在正在漂移的大块板陆上。到底说不出是若有所失，或者因为他的反常，而感觉有些难以捉摸，以致于心里没底。
“成子，今天谢谢你了。”BIYA 向成子表示感谢，每每是一片好意，却总能听出一些生疏。
说实话，待人处事过分持礼，反而有些难以靠近。BIYA就有这种看似妥帖实则牵强的相处能力，哪怕是好意，也总表现得有些别扭。
“我的职责所在，你不必放在心上。”成子道。
刘叔亲自将夏仲翼送至年会酒店的门口，成子推着成男从酒店的大会场出来，BIYA追出来，就与她说了这一句。
“关小姐现在回去？我叫刘叔安排司机。”BIYA主动地试探了一句。
成男看向成子，拢了扰成子给她的棉外套：“会不会很麻烦，我还是叫司机过来接我吧。”
“成男还没有去我那边吧，今天晚上，去我那边休息。”成子替成男做了决定。
成男也很同意，冲BIYA道：“谢谢你的好意，今天我先去姐姐那边，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说话了。对了，伊先生，你可以直接叫我成男。”
“可以，不过，也不能一直叫我伊先生。”BIYA笑着说。
“那我和成男先回去，有事给我电话。年会这边，先麻烦刘叔他们。”成子对BIYA道。
BIYA点点头。
成子推着成男往酒店负一层的停车场走。近夜深的停车场，有些安静，一安静就显得空旷。凭行而列的车辆，被头顶的水银灯铺上一层灰色，纷纷静立庞然如钢物。成男的轮椅，在推力下不紧不慢地发出橡胶胎与水泥地面的摩擦声。
声音倒是不大，听起来却很是寂寞。
多日不见的成子和成男不知道要说什么，如何开口，或者开口之后再如何继续。时间总是给人与人之间造就了诸多裂痕，隔阂的存在不排除生命体独立的物质意识，但运动的时空总是直线不停前进。马哲就说过，事物本就以运动的方式存在。
你觉得不变的，永恒的，其实已经变了。到底没有什么能永恒，只不过自欺欺人罢。
假若全部的时间永远存在，全部的时间就再也都无法挽回。过去可能存在的是一种抽象，只是在一个猜测的世界中，保持着一种恒久的可能性。
“姐。”
良久，终于传来，成男轻柔的一声唤。
“其实，其实，我以前不忙的时候，也很想去你那边看看。不过我知道你很忙，有时候说来，连电话都不怎么敢跟你打，怕耽误你的工作。姐姐，忙起来，通常废寝忘食，我就想与其我给你打，不如等着，你给我打。”成男边说，边发出轻轻的笑声。
成子闻言莞尔：“你在家里还好吗？成菲她们对你还好吧？”
“都还行，沈姨对我一直不错。虽然我知道，我们不是真正的母女，但我看得出来，她对我并无恶意。至于成菲，她还小，又经历过那些事。对我有些意见也是自然。其实在关宅，只要爸爸对我好，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这些，姐姐应该很清楚。”
“嗯。”成子顿了顿，应了声。
关天伟对成男好，好在一份愧疚。沈倩云对成男好，好在一份无畏。成男双腿残废，再怎么折腾，在关家也难以掀起风浪。沈倩云在这个圈子混迹这么多年，从默默无名的小三上位，到人尽皆知的永齐夫人，什么事看不明白。
“姐姐，离开关宅之后，就没想过再回来吗？其实，爸爸他也不是那种绝情的人。只是有时候……”
“只是有时候，永齐的利益胜过一切。”成子接过话。
成男不再出声，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继续下去。闷声不语，停车场再次回到一望无际的平静之中。
正好两人走到了成子泊车的车位，成子拉开车后座的车门，道：“上车吧。”
成男点点头，就着车门，单手一撑挪到车后座。成子弯腰熟练地将轮椅折叠起来，置于后备箱。然后上驾驶位。
世爵启动，车身微微一震，成子突然道：“如果，你晚上认*，睡不太好，那我就送回去。”
“姐姐，是不想我过去吗？”成男道。
成子没有回头，从后视镜里看到成男的表情陷在夜色中，明明灭灭，说话平平稳稳，倒分不出悲喜。
“没有。只是担心你睡不好。”成子补了句。
“没关系，姐姐开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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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世爵在市景花园的停车场停下。
成子先从驾驶席上下来，成男推开车后座车门，成子将轮椅从后备箱里取出来。摆放好，又帮忙成男下车。
一番接触下来，缓解了刚才略显僵硬的谈话。
“早就知道姐姐住在市景，可是却不知道你具体地址。房子是莎丽帮你找的吧，她的眼光向来都很好。”成男道。
“你上去看看就知道。”成子说。
“好。”
“你还要吃点什么？”
“姐，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似乎只有谈到吃，才会如此的默契。
成子成男欢声一笑，成男接着道：“我知道今年琼洲生态的年会，虽然来的人物不多，但公司员工不少，一定有让你忙的时候。更何况，夏大哥和我又一起来了。姐姐一定忙得没吃什么东西吧。”
“还好。刚刚你们来得晚，我猜想在休息室，你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成子道。
“难得我们想到一块了。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或者去姐姐家做点东西。”成男提议，她的兴致有点儿高，甚至能从中听出一丝欣喜。
“你知道我不擅长厨艺。”成子如实道。
成男回头笑看着成子：“难得有姐姐认为自己做不好的事。”
成子笑望着成男，成男眼中一片清明，温柔的目光给她的眉梢嘴角添上一层善解人意的暖色。成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别开眼，视线落在脚上。
市景花园广场，欧式宫庭的六角宫灯四处林立，晕黄的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纤长。影子随着人和光线组成的不同角度，变换着大小。
这深冬的琼洲半岛，终于染上一层厚重的冷意。冬天，开始像那么回事。
“好像要下雨了，即使姐姐厨艺不好，看来，我们出去吃是不方便了。”成男伸出一只右手，在半空中探了探，掌心接到高空滴落的一丝雨意。
“嗯，那不出去了。”成子道。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市景花园公寓的接待大厅，乘电梯上到二十一层，到成子一百五十坪的私人公寓。成子将公寓的两道门打开，成男出于好奇已经迫不及待地抡着轮椅进去。
“很不错！不过一个人住，会不会在大了点儿。”成男视线环顾了公寓一圈。
“还好。”成子道。
房子大有房子大的好，除了空间上来看，显得大气空阔，重要的是如果家里来几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就像今天成男过来，无论她是准备睡主卧，还是次卧，都有可选的余地。再加上，琼洲半岛房价年年往上蹭，稳涨不跌，赶早买，买得面积大，将来转手也不会吃亏。
“那我今天睡哪儿？”成男问。
“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嗯，那我先看看姐姐的房间。是这间吗？陈设也太简单了吧。”成男推着轮椅在成子的卧房处瞅了瞅。
“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安排人送上来。”成子滑开手机，准备播外卖的电话。
成男回过头，笑了一声，抿了抿嘴：“我也不是特别饿，刚刚在楼下，不过随口说说。”
“没关系。”成子道。
“我今天想睡姐姐的房间。”成男转过轮椅，面对着成子。
成子怔了一下，道：“可以。”
“姐，你看，你又当真了，我刚不过是开玩笑，你给我安排一间客房就好。”
成男捂嘴轻笑，动作有些大，成子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她继续拨着酒店外卖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男服务员客气的声音传来，成子报出几个菜名，便将电话结束。
“姐姐，晚上都不做饭吧？”成男滑着轮椅在公寓内转了一圈，最后轮椅停在厨房门口。
厨房直接连着客厅，这让整个客厅的视觉效更加宽阔。一眼看过去，崭新铮亮的厨具，流理台，桌椅等，闻不到一丝烟火味。
“有专人送餐，方便很多。”成子道。
“最近，仲飞有没有再联系姐姐？”成男突然提到夏仲飞。
成子摇头：“没有。”
“没有吗？也许，他还在自责，上次姐姐受伤住院，他过得很是潦倒。我听说，成菲和他走得挺近。还有成龙和仲依，也相处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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