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义，而细水长流也不过利弊权衡。这话放在她们这个圈子里，着实是合适的。汤显祖曾在《牡丹亭》里说，情不知所情，一往而深，而后文大至的意思是，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是愿意为他去死的。也许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情感，估计是把上苍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最后女主人公又机缘巧合地死而复活。
整个昆剧就为了这么一句话，例举了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故事为佐证。上帝作证，苍茫大地，有什么是不可能。可是世人大多是忽视了，汤显祖的其他三部昆剧《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合称临川四梦。间接意上，这四部剧分别观照到世人追求的钱，权，色，情四个方面，也许他大概是知道世态的面目狰狞丑态横生，所以紫钗和牡丹才会用如此强烈的笔墨，来渲染整幅世态图，只可惜，到最后，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淳于棼立地成佛，卢生最后做了使者，而这所谓的至情至性，不过他绘出来的色彩瑰丽的玉茗堂一梦而已。
也许剧作家的本身，也是不相信爱情的。她想BIYA的一本剧集《在风中》，中心思想莫名契合。
那天告别BIYA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略带尴尬的笑意。甚至原本想，一起吃晚饭的念头也在仓促之间打消。尴尬到，BIYA多年后回忆起那一幕，嘴角总会噙着若有似无的一抹苦涩。
“刚刚…..”
“BIYA，我突然记起来，莎丽晚上找我还有事，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先走。”几乎在BIYA说出刚刚两个字的一瞬间，成子便抢过了话头，迫不及待地提出了离开。
BIYA立即一怔忡，成子略抬起目光，正捕捉到他那微微失色，僵硬的面部表情。
缓了缓，成子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得先离开，你还有其他这块的问题，可以直接跟杨铭说。”
“如果我说，有些问题，只能跟你说呢？”他回过神，挑眉开了句玩笑。
成子一愣，见他一直笑着，便轻轻喟道：“那很抱歉。”
“开玩笑的，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似乎那句玩笑，让成子当了真，见到她为难，BIYA很绅士地松了口。
成子点了一下，抿了抿嘴：“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再见……”
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像是为了避开天命宿敌一般。直到成子的世爵滑入夜色，渐行渐远，与永夜合二为一。BIYA才收起嘴角那牵强的笑意，一边因为发现成子如此可爱的一面，而感觉到欢喜，一边也因为她的离开，感觉到少了什么。
街景与他成对，猝不及防地，就落寞了。
回到市景花园公寓的成子，好长一段时间，心情仍停留在那心慌错乱的一刹那。小脸微烫，靠着玄关大门的门背缓了好一会儿，才精神起来，她大概喝了三四瓶芙丝，似乎当水的凉意透过食道浸洇到血液和心脏的时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冷静。
说起来，这种慌乱对她来说应该很陌生。近二十八年的生活经验，并没有让她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谈谈恋爱，喜欢一个人。类似这种亲密接触，除了夏仲翼之外，那就只有BIYA了。只是一个往往让她感觉到莫可奈何，另一个人却倏尔心动。
一阵蜂吟的手机震动，将她从游离的思绪，拉扯回来。夜凉如水，夜色如墨。
“怎么样？事情和莎丽谈好了吗？”也不知道，这样的神思出壳了多久，接了电话，听到BIYA那辨识性极强的音乐，带着读书人的儒雅，仿佛相隔千里，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墨香，成子凝了凝眉。
“谈得很顺利。”语气平淡，又带着一丝疏离。
“那就好，今天，险些因为我的私事，让你耽误了工作。不如下次，我做东好好谢谢你。”BIYA十分歉意道。
“不用了。”
BIYA有些疑惑：“怎么了？成子。”
“我是想说，你今天已经谢过我了，帮我泡了咖啡。所以，不用这么客气。”成子忙补了句，作解释。
“嗯，我随口说的，你都当真了。”BIYA轻笑了一声，心情愉悦。
成子也跟着淡淡一笑：“我不是很幽默。”
“那你早点休息，记得吃点夜宵。”BIYA道。
“你也是。”成子道。
约二分钟的通话时间结束，成子将手机随意搁置客厅的沙发，右手拧了拧山根的位置，用力眨了眨眼，一丝疲惫带着一股兴奋徘徊在眼窝，眼皮虽然很是厚重，但眼珠子却发着银色的晶光。她旋身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
大概这样休息了半小时，滑开手机，看时间到了九点。隐约感觉到胃空而产生的一丝饥饿，事实上，频繁的三餐不济，几乎把她的胃掏虚，前几年在国外，由于饮食和作息的问题，肠胃出现了一些状况。但似乎都不大，又加上工作太忙，也就不注意了。久而久之，现在她能按时吃点东西，但食量小得惊人。有时候，甚至觉得不饿。
她想起那通电话BIYA的嘱咐，又感觉到确实有些饿意了，便打电话给一楼值班，叫安排一顿夜宵。商业豪宅公寓就有这点儿好处，但凡你能想到的方便，它都能为你无声提供，前提是你的身家足够令人咋舌，钱堆如山，让人两眼放光。
金主的大腿谁都想抱，但要抱得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不卑不亢上层次，市景花园还真做得不错。她准备先洗个澡，估计洗完澡出来，夜宵也好了。
果然，沐浴之后，换上一件珊瑚绒浴袍，门铃就响了。
拉开门，服务生目不斜目地将一众碟碗依次置于客厅的餐桌。随即向成子微微弯了一下腰：“关小姐，这是夏先生送您的花。”
他捧上来的是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这个点送人花，倒是让人感觉到很新奇。这束花迅速让成子想起上午的不愉快，她了敛起脸：“你拿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花。”
“关小姐，我的工作是将花送给您，至于您收不收，我这边不做处理。祝您用餐愉快。”送餐的服务生，很明显有一定的工作原则。
成子最后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新鲜的白玫瑰扔在餐桌上，花瓣素色的水珠子，在灯光下晶滢透光，莫名给它添了几分怜色。她知道夏仲翼，一定会为上午的事，做点什么，但没想到只是一束花，随即心里又有种说不清的情绪，起起伏伏的，很快将她胃空的饿意打散。
很快，她轻轻吐了口气，心里这样一想又轻松起来：如果只是一束花，那也好过夏仲翼时不时的死緾烂打。有些时候，她实在没什么精气神，去应付他的出其不意。
夜宵是琼洲半岛当地的小吃，风味偏于清淡，鲜虾粥，番薯叶，白斩鸡。看来市景在服务这一块，下了不少功夫，连她平时的日常喜好也摸得一清二楚。其实，她对吃穿是没有多少讲究的，工作太多，时间太少，她几乎在其他事情上花不到心思。
鲜虾粥吃了小半碗，一小盘白斩鸡几乎全入肚，除了确实挺饿之外，与夏仲翼不愉快的上午，到晚上与BIYA尴尬结束的约会，短促的一天，似乎因为这两件事而奇异的拉长，她的情绪也因为前后两人，高低起伏。如今一人独处，似乎心静如湖，连食欲也跟着正常了。
只是这样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门铃再次响起。
成子在玄关的开门处，看到全安门外的视频，就在她开门的左手边，通常能看到门外拜访是哪号人物。这样的设计多半是为了住户的安全。成子从视频里看到夏仲翼，他扬着一张信心满满的笑脸，按了按门铃。
“成成，开门啊，我来了。”
成子眉头一敛，对着视频，按了一个通话：“很晚了，我要休息。”
“成成，花收到了吗？喜欢吗？”夏仲翼腆着脸问。
“不喜欢，你以后不要送了。”成子想也不想道。
夏仲翼状似苦恼地咂了咂嘴：“这样啊，那成成喜欢什么花？我明天叫人重新买。”
“我什么花都不喜欢，你走吧。”已经是直接驱人了。
“我不走，成成还没原谅我呢。成成，你不要生气哦。”
“你的花，我今天收下了，谢谢。”见他好像又要发挥那緾功的优势，成子放软了语气。
“成成不喜欢玫瑰，明天我再看看有什么其他，成成不要生气。夜宵怎么样？我特地叫人在本地特色小食店做的。”他眯着眼，开始买乖。
难怪那鲜虾和白斩鸡会那么入味，一般酒店做出来的东西，大多速成，总少了点当地食店十多年手艺的火候和人文。吃起来，总少了那一种古朴地道的风味。
“我睡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她直接结束了玄关门的视频通话。
注：第一百七十五章于11月15日更新，继续订阅的朋友，可关注我的新浪微博（塑缘-言吧），谢谢大家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