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白色冷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幽森甬道，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像一只野兽的胃袋，泥土混合某种腐殖的气息显得很是不悦，那层层往下的阶梯更是像通往无尽的黑暗，排气扇无力地旋转，噪声几乎微不可闻，暗室中只听见点点饮茶的吞咽声。
“那这个要不要赔啊？”
两人对饮间，芬格尔凑过脑袋来忽然冒了一句。
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就像买卖双方已经做好了协商、敲定了价格，都在其乐融融的喝茶，一旁的小二见了直接把灰溜溜的抹布往肩上一搭，刷刷掏出账单来，说二位客人喝了茶可还没付钱哩！
哪里有钱付！
楚子航喝着茶汤，心却是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干杯。”
忽然，楚子航将茶碗高举，竟有一股淡淡的饮酒豪情生了出来。
“……”
芬格尔听懂了，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路明非，又看了看怀里吃吃吃，没个头的大胃王小橘猫，叹了口气应和道：
“干杯！为我们仨的兄弟情谊干杯！”
“干杯。”
三个深青色的建盏瓷碗在空中碰响，好似打破了这阵流通缓慢的污浊空气的法器铃铛，发出几声清脆明丽的‘叮当’声。
碗中水纹骤起，继而汇入口中。
“好茶好茶！”
芬格尔咂咂嘴，没喝完，倒出一点在手心，给那只贪吃的小橘猫舔舐解渴。
“赔也没事，这能贵到哪里去，一条鱼的鳞片都不知道多少了，何况一整只龙，无论是赔钱还是赔物都是小事一桩。”
路明非淡淡说道，茶碗在嘴边还没移开。
损坏文物进行赔偿天经地义，那条红龙幼崽都还赔了把炼金刀具进去呢！
而且，在路明非看来，这道笔直深刻的刀痕对立志于「斩龙」的卡塞尔学院来说，更是一种激励人心的鼓舞。
斩下这一刀的楚子航，则是充分证明了他的实力，能以这样的方式留下自己的痕迹，就相当于练力者在游戏厅一拳轰爆了欢快跑着红、黄、蓝彩灯闪闪的测力机；练剑者在万年崖壁下剑走龙蛇，留下了“观海听涛”的洒脱字样。
这可是金字招牌，更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一生所求？
“以后有用武的地方，尽管找我。”
楚子航看着手中那碗建盏低声说道，碗的外表的朴素的大块深青色，而碗内则是百目、千目的点点斑驳，如盛开的繁花，更如璀璨的星河。
“我没有很多东西，但杀人还是很拿手的。”
见听得愣住的两人，楚子航只能无奈补充道，把话尽量说直白一些。
今天对他来说足够浓墨重彩，虽然那种「兄弟情谊」还很淡很淡，但至少在楚子航心中已经建立起来了。
以前他在一本三流杂志上看到过一则叫什么“男人四大铁”，一铁是一起同过窗，二铁是一起扛过枪，三铁是一起贪过脏，四铁是一起瞟过舱。
虽然说的很粗鄙，但楚子航一眼就看出了背后的含义，一、基石，二、同沐生死，三、利益荣损，四、共同的秘密。
现在已经到第三了么？楚子航心想着，把目光看向了剩下那只手提箱。
手提箱的黑色哑面吸收着冷光，让这张彩票显得很是深邃。
“那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吧。”
楚子航放下了茶碗，伸手一掀，终于揭开了这件神秘物品的最后面纱。
“这册子怎么？”
楚子航伸手捞住掉落下的小册子，第一感觉就是不对，像是被水浸泡过，又重新烤干的皱巴巴触感。
但很快，三人的目光都被箱体中间那个锃亮的玻璃瓶所吸引住了。
“好……好漂亮的一把刀。”
芬格尔战术后仰，再憋不出话来，看着楚子航恨不得把册子夺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怎么会是一把指甲刀！
看模样就是一把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搁在随便一家连锁超商、街头店铺，就能花费几块钱买到的小巧不锈钢指甲刀！
长约6cm，宽约1cm，除了最上面那个可自由转动的3号片是整块黑漆包裹，只透出三道箭头样的炽亮橘红色外，再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
楚子航从小册子中抬起头来，对着路明非淡淡地说道，
“册子介绍说这里面装的是一只红龙幼崽，一整只。”
“……”
路明非真想给自己放一首《流浪者之歌》，这搞半天和我玩呐！路鸣泽你给我出来，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啊？”
芬格尔撸猫的手一顿，一下就全明白了，合着这么复杂的秘术您老是早学会了啊！瞒这么久，感情淡了！
一股诡异的氛围在三人之间发酵，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没有饮茶，就像是一场赌气的游戏，谁先开口则就输掉全部的筹码。
灯管开始嗡嗡闪烁，是细小的蚊蝇，它们被茶香和零食的碎屑香味吸引过来，但却一头撞上了那闪耀的灯管。
“嗬！！！”
忽然，三人异口同声，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确实是诡异的一幕！极其古怪！
只见中间那静置的玻璃罐中，竟然自己发生了变化！
1号片和2号片张开如同翅膀，那鲜艳颜色的3号片置于中间而后延长，长出了尾巴！
真成一只幼崽模样了！头上长着尖尖的小角，背后一对赤红的膜翼，乳白色的腹部，略微泛红的鳞甲，闭着眼睛如同沉睡胎儿模样，蜷缩着抱着自己那橘红的尾巴。
楚子航拿着皱巴巴的书页对着比了比，发现一模一样。
“……我要个解释。”
楚子航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来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愤怒，但不知怎的，竟然还怀有有几分窃喜。
秘密，就是如此。
他中彩票了。
“是红龙幼崽自行醒了过来。”
路明非盯着玻璃罐回复道，看着变化到最后，依旧精致无差的“红龙幼崽”暗暗松了口气。
楚子航眉头一挑，又看了看书册，质疑道：
“它的苏醒日上面写着是2077年，这是档案馆亲自贴的标签，就算有误差也不会这么大，今年才2009年。”
“那你信不信嘛。”
路明非显得很是无奈，伸手挠了挠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