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改写悲运
“大家长！”
有族内老人发出一声暴喝。
但来不及阻止，便看到橘政宗后退几步，一个深鞠躬。
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之前出声的老人立刻俯拜了下去，紧跟着是其他地位颇高，很有威望的老人们，再接着是晃过神来的后辈们诚惶诚恐的跪拜。
蛇岐八家奉行着非常古老的家族制度，大家长地位之尊崇，平时这些晚辈们连拜见政宗先生的机会都没有，如蒙“召见”莫不心存感激，有些平时嚣张跋扈的组长在走进政宗先生办公室的瞬间就变得温驯如绵羊，政宗先生如果不如为了问责而来，而是满怀热切的鼓励激励，纵使是在问责之后说了一句，那他们也会觉得这是莫大的光荣，是对他们奉行家规，为家族贡献出力量的肯定。
而现在政宗先生居然向他们行大礼，显然这个礼无论怎么说，他们也都是受不起，也不应该受的。
老人意识到今天的议题可能是蛇岐八家这艘巨轮历尽这么多年风雨，航行了这么多年所遇到浪头最大的一个。
年轻一辈则是能隐约感觉到他们正在参与到一件足以改写历史的重大事件中去。
问：关系到整个日本上上下下，计万万民的重要、紧急、无可避免的大事，最有可能会是什么？
老人们首先会想到的是战争，他们正是从那个充满血腥与罪恶的年代走过来的。
昭和时代，日本天皇裕仁在位期间使用的年号。
时间为1926年12月25日—1989年1月7日。
昭和，是日本年号中使用时间最长的一个。昭和时代前期，日本走上了军国主义的黑暗道路，先后发动了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1989年1月7日，昭和天皇病逝，昭和时代自此结束。
而年轻人，则是想到了一个词——下克上！
谋权篡位！
难道大家长想要谋得天皇，或者首相的位置？
在日本的宪法中有相关规定，日本的行政权属于内阁，其中第六十六条有规定，内阁里由总统大臣说了算。而首相，正式的称呼就是内阁总统大臣。
所以说首相是日本最高的行政上的长官。
而日本的天皇则是日本的象征，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没有实权的傀儡。
除了二战时期的裕仁天皇，在权力上超过了首相，之后的明治维新过后，就两者权利相当了。
直到现在，从民众基础跟精神地位上说，日本的百姓也在相当程度上十分拥护天皇。
年轻人的手心都被自己攥出细汗来了，终于要来了吗？
谋权篡位，改变日本的重大哗变！
现在所使用附年号是平成，难道在明年就能换上新的年号了？
那他们的地位岂不是能够……
“我担任大家长已经有十年了，十年之中有幸能够认识诸位，也有幸被诸位认可，也有幸与诸位一起承担这段历史，这些年过得无怨无悔，多年来托诸位的照顾，勉强地维持着这个家，很多事情做的不尽完善，给诸位添麻烦了。”
橘政宗说。
“是政宗先生照顾我们。”
风魔家主说。
“是政宗先生照顾我们。”
所有人异口同声。
怎么还不进入正题？不过从刚刚那番昭告，估计就是那个（发动战争）（谋权篡位）了吧？
老人和年轻人都耐着性子，准备迎接着非同凡响的时刻。
“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确实努力照顾诸位，希望诸位能够过上好日子，更好的日子，而诸位也确实照顾我，没有诸位的努力，我这个大家长早就已经死了。”
橘政宗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又是雨天，真怀念啊！”
橘政宗自己也坐下，“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日本，飞机落地的时候打开舱门，外面也是下着如这般的雨，风吹过来又湿又冷，冷到骨头里。”
雨声愈大，他接着说道：“这里的很多人都知道我并非生在日本，也未能长在日本，得以被大家推举为大家长，对我来说是意外的光荣，但在过去的十年里我确实有很多失职的地方，大家即使未能看在眼里，也能隐约察觉到我们的同胞越来越少，地盘想要更进一步扩大也更加困难，我们失去的越来越多，每年我都要出席这样那样的葬礼，穿着黑色的和服，戴着墨镜来遮掩心中的悲痛。战后的日本越来越繁荣却也遭到了金融危机这样的重大打击，同样，我们的家族在兴盛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也难免走向下坡路，但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敌人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而我，却老了，时常感觉自己的力不从心。”
“这些并非政宗先生您的责任，在对抗猛鬼众这件事上您已经身先士卒，如果没有您的领导，家族的局面会更加危急。”
人老成精的风魔家主立即说道。
同样一点就通的龙马家主也得到了这个展现自己的机会，立即跟在后头说道：
“是啊，万物兴衰有律，日升月落，潮生潮灭，我们蛇岐八家枝繁叶茂，难免树大招风，立敌无数。但我想，只要我们所有人勠力同心，共克时艰，这些困难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政宗先生您说力不从心一事，我想恳请大家长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勉强为难，家族中既然有成长得如此优秀的源家家主、上杉家主，我想大家长也无需太过伤神，这么多年我们什么困难有畏惧过的，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我们一定能看得到那太平盛世的一天。”
“你们都说的很好，我听了顿时觉得这雨也没这么冷了，但是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话。我是想，趁我还能动，还提得动刀，为整个家族作出我最后的贡献，这是我大家长之位应该的有的牺牲，也正是我的职责所在，哪怕最后血淋淋，哪怕最后无人理解。”
橘政宗眼睛猛地瞪大，突然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们这颗大树，我想，要改修剪了！”
众人心头下起了暴雨，这会他们总算是体会到为什么政宗先生说那风会冷到骨子里了，现在就是如此，仿佛头上悬了一柄利刃，寒芒刺背，寒气入骨。
饱含深意的话无疑是在每个人的心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威力足以让他们胆寒。
什么意思？
难道……是鬼？
“当然我说的话可能有些长，还请诸位耐心听我说完了。”
橘政宗眼帘一拉，微微阖上，说，“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孩子，他的名字是樱井明。”
樱井家家主微微一怔，便听得大家长接着说道，
“他出生在樱井家，各方面都算是个健全的孩子，但是在五岁的时候被检测出了血统并不稳定，也就是说，他是个鬼。从检测结束起他就不再是我们的孩子，不再是我们的同胞，而是一转变成了我们的监视的对象。我们把他送进了神户深山中的寄宿学校，那是我们蛇岐八家共同资助的，在那里，同样也有不少我们曾经的同胞。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从那座山中出来，平时了解到的消息也极其有限，但是他还是展现出了他的天赋，他的色相卡很稳定，都是清一色的绿色，这表示着他有机会在很多年之后能从那座山中出来，可能是四十岁，也可能是五十岁，总之他的稳定让我们的烦恼消弭许多。
但是相对应的，他失去了很多很多人生的机会，有一些是他知道的，例如爸爸妈妈的关爱，家庭聚会、野炊、远足…还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例如山河湖海，繁华都市，正常人与人之间的了解，男女之间的爱慕……
诸位应该能够明白这本应该就是普通孩子们的成长历程，但是他不普通，他是个鬼，所以他得不到，即使是再怎么想要也得不到。
在我们的枷锁之下，这些鬼是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的。
但有一天，意外出现了，我们失了职，让别有用心的人接触到了他们，给他们带来这种必然招致毁灭的出逃机会，让他们能够亲眼看一看这个繁华美丽的世界，让他们从笼子中解脱了出来。
所以之后的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这就是我们正在全力处理的大阪蓝岛酒店一事。
那场战斗差点让我最亲爱的学生受伤，但他，源稚生，最后没有辜负整个家族的期望，为我们斩下了樱井明的头颅，带来了这场胜利。”
没有人敢说话。
于是橘政宗接着说，
“在头颅被斩下之前，他获得了十五日的自由，他服下神秘人带给他的一种叫莫洛托夫鸡尾酒的血统纯化药剂，这让他有了十足的进步，他的野心在力量的无限制扩张下无限膨大，他杀了很多我们的同胞，也毁掉了很多无辜的女人，他的暴戾与贪婪我们看在眼里，他就像是被关了太久饿了太久的猛兽，即便他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这么做了，他杀掉的第一个人就是对他最好的女性老师，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想这十五天还不足以摧毁一个人二十几年建立起的善恶观，那么剩下的解释就只有两个，一，是血统不稳定加上滥用药剂导致的人性泯灭；二，我们的孩子被唆使了，被利用了，被当成了对付我们的尖刀，那人是个恶棍，是个魔鬼，他正在一步步蚕食我们，瓦解我们！
而诸位，认为那个更有可能一点呢？”
“大家长，我觉得二者皆有。”
风魔家主沉声说，坐姿一丝不苟，神情严肃端正。
“大家长，樱井明这孩子……这是自有家族以来就有的诅咒啊。”
樱井家主已经眼眶微红，含着热泪，攥紧双拳忍着悲痛说道。
“是啊，是这样的，这是附在我们身上每个人的诅咒，这就是龙血的诅咒，它给我们带来了强大的力量，为我们行事提供了很多的便利，同时，它也在不断给我们暗中下绊子。”
橘政宗语气感叹地说：“我一直在想，樱井明也是我们的同胞，是我们蛇岐八家的一员，他犯了错，被处决，也改变不了他是我们的同胞，是家人，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我们也只能对此感到万分的痛惜和难过，但要是……没了这一身龙血呢？”
“不可！大家长，我们蛇岐八家奉先祖之命存续至今，就是要为国、为世界镇守龙之大门，决不能让龙族复活现世，其中的许多作为，万万不能没有这一身龙血啊！”
“没错大家长，这注定就是我们蛇岐八家要背负的宿命，纵身死也无悔，都是为了千秋万世啊！”
“更何况，这身龙血，也不是我们想没有，就没有的。”
有老人说，劝告，哀叹。
“可要是我现在告诉你们，办法，有了呢？”
橘政宗看着他们，背脊挺直像是一壁大山。
下面一阵沉默。
无人敢质疑，也无人敢否认。
原来，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手吗？
不过，这跟全国上下的万万百姓有什么关系？
“神葬所已经被卡塞尔校本部的人探查到了，他们给出的勘测报告表明，那里面藏了一个龙族胚胎，活的，可能半年时间就会孵化出来。”
“什么？不可能？！”
有人惊呼，又觉得太过无礼直接头磕在木地面上深深地叩响。
“无妨，其实我对此事也感到震惊。我们偌大一个家族，竟然对我们自己的家族禁地如此的不上心！甚至到了要别人来告诉我们后院着火了的程度！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橘政宗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所有人都听出了极深极深的怒火。
“不，那是早就被天照跟月读封印了的地方，不可能还会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一个老人喃喃说。
“你老了，忘记了龙类是不会被杀死的，更何况是那位皇帝，祂从来不曾死去，只是静静等待着封印脱落的一天。而我们的敌人，似乎加快了这历程，我感到无比的失望。”
橘政宗看着他们，“其实，我们的敌人自始至终就是我们自己，能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的也只有我们自己，猛鬼众，其实就是蛇岐八家的影子，是每一个想要放弃人的身份，奔向龙族，想要进化成为龙类的…同样流淌着蛇岐八家血液的我们的兄弟姐妹，是我们的手足袍泽！但事已至此，诸位仍然觉得猛鬼众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手足袍泽了吗？！”
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源稚生猛地起身，行过一礼后喝到：
“愿为大家长之刃首，铲奸锄恶，肃清众鬼，重整家族，改写悲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