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的手瞬间僵住，病房内透出的灯光落在她脸上，照见她脸色如霜般雪白，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透不出半分情绪。
她收回手，挺直脊背站在门外，抿唇听着病房里不断泄露出的说话声。
“之前周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您饮食忌口，您倒好，还偷偷吃，您不知道这一晕倒把我们吓成什么样了。”许诺的嗓音是娇嫩的，透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闻母仍有些气虚，“哪有那么严重，只是眩晕了一小会儿。”
“眩晕一秒都不是闹着玩儿的，您自己的身体自个儿得好好保重呀，今天是我在，阿祈平时又不怎么回半山公馆，万一下次身边没个人，发生意外怎么办。”
闻母声音添上抹笑意：“那你干脆留下来多住段时间，你闻叔走后我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冷冷清清的，平时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许诺也笑起来，“干妈，我又不好长住，您不是还有阿祈吗，家里冷清就让他多回来陪陪你呀。”
“对对对，闻祈，你也回来陪我。”
即便是面对自己的母亲，闻祈的声音还是那副清冷慵懒的样子，“妈，我工作很忙。”
“你下边人那么多，难道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你想想你都多久没回来看我了，你爸走了，你婚后也不回来，是不是非等我也到那天你才舍得回来？”
病房里的闻祈，陷入沉默。
没有等来他的回应，闻母直接强硬地决定道：“那就这样，闻祈回来陪我住几天，许诺也留下来，至少等我康复再说别的。”
闻母的话音落下，气氛似乎有些凝滞。沈瑶还是没听见闻祈有所回应，反而片刻后，许诺那道讨厌的声音传了出来：“阿祈，你就听干妈的吧，回来住几天，正好我有两个演出合同在犹豫，你帮我参谋一下。”
这次男人终于有了回应：“好。”
闻母笑起来，“还是你的话管用，我说一堆不如你一句话，要是你能一直住在咱家就好了……”
沈瑶心里一抽，泛出密密麻麻的凉意。
咱家，好像病房里的三个人，才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沈瑶安静地看着病房里侧对门口站着的闻祈，许诺就坐在他左边的椅子上，闻母拉着许诺的手，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致。
“太太，您不进去？”
陈彦的声音响在身后，不仅惊了沈瑶一跳，也将病房里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闻祈很明显的怔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她在门外，脚尖朝着门口挪动了半步。但很快，他停下来，面色清冷地说：“来了就进。”
沈瑶眨眨眼，也不知是不是晚上气温降低的原因，她感觉周身都有点潮气。
陈助理把门带上，病房里一时寂静。
闻母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但即便这样，沈瑶还是面无表情上去问了句：“妈好些了没？”
闻母恍若未闻，许诺温温柔柔地笑道：“干妈已经没事了，劳烦你还专门跑一趟。”
沈瑶表情未动，睫毛却轻颤着。
许诺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似乎在这间病房里，她才是闻家人，而自己只是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外客。
沈瑶没有理许诺，她抿唇望向身边的闻祈。
闻祈的眉头轻微的蹙着，“你怎么来了。”
他嗓音低沉，情绪很淡，但还是让人察觉出一丝不快的意味。
沈瑶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愣了下说：“妈病了，我当然得来。”
闻母半点目光都没分给沈瑶，她靠在床头让许诺给她倒水喝，许诺递给她，又笑道：“干妈，沈瑶还是关心你的。”
“谁关心我，我还是分得清的。”
沈瑶对闻母的冷嘲热讽早已习惯，她沉默几秒，温柔地笑笑，“医生怎么说。”
“高血压。”
“不是控制得挺好吗，怎么忽然就昏倒了。”
“没有忌口。”
沈瑶问一句，闻祈简洁的答一句，她把能问的都问完了，病房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冰冷。
似乎她的出现打破了闻家三人的和谐。
闻祈忽然叹了叹。
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松了松领带，声音发冷：“你先回去。”
沈瑶抬眼，四目相接，她被闻祈眼中的烦躁刺了一下。
她来医院看闻母，居然让他觉得很烦？
是因为许诺也在的原因？
她偏头瞥了眼许诺，许诺惯会装样，此刻正低头削平果，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得意。
沈瑶抿了下唇，维持着平静问：“回哪边？”
“随你。”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负面情绪再次涌出，她忍了忍，勉强笑着，“那我回星湖郡等你。”
闻祈移开脸，显得格外冷漠，“不用等我了。”
沈瑶眼眸中的所有神采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不见，她那得体温顺的笑容也逐渐淡下来。
心像被掐了似的又酸又疼，这一天所有美好带来的愉悦与安定感，正缓缓从身体抽离。
她垂下眸，半天没吭声。
闻祈觉得她的状态不对，看上去好像又不高兴了，他揉了下眉心，放缓语气准备说点什么，却见沈瑶忽然又抬起头来。
“嗯，”她那双素来温柔的眼中，是一片平静，“那我就不等你了，闻祈。”
说完，转身出了门。
闻祈总觉得她刚才的神态哪里不对劲，但眼下得先顾着闻母这边，沈瑶真要有什么小情绪，等过两天再谈也不迟，他追上去把车钥匙交给陈助理，拉住沈瑶说：“让陈彦送你。”
沈瑶回头盯着他看了两秒，弯起眉眼，“好。”
车开到星湖郡，已经晚上七点。天色完全暗下来，偌大的别墅灯火明亮。
沈瑶被夜风吹出鸡皮疙瘩，她抱臂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
“陈助理，庆功宴那天，闻祈有交代你去富春山居收阳台的东西吗？”
陈彦被问得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说：“有的太太，但是中途闻总来电说许小姐的礼服出了问题，让我将备用礼服带过去……”
他说完，看了沈瑶好几眼，眼中透着一丝怜悯。
沈瑶短促地笑了下。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