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加、阿海尔、佩里恩、凯丽尔四人神情各异，却同样凝重地扫视着对面的艾萨里昂、阿拉加伦、阿努里昂、塞里昂。
此刻，他们正位于海上，更准确点是位于漂移群岛东北方海域的浩瀚洋上，当然，他们没在海水里泡着，而是在一艘信天翁级的指挥室中。
舱室中光线昏暗，映照在每一张紧绷的面孔上，宛如一层冷色的面纱。
会议一开始还算『正常』，按照既定议程讨论舰队调度、战略意图。
直到……
直到……
艾萨里昂在众人猝不及防中，揭露了杜鲁奇的存在。
凯丽尔的目光落在艾萨里昂身上，苦涩而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看着他说完那番话后，低头注视海图，神色如常，仿佛这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报告，但她的内心却宛如惊涛骇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回忆起在阿拉加伦升阶仪式之前，艾萨里昂曾对她说的那句戏谑：“因为我是杜鲁奇间谍，我刚从纳迦罗斯过来，现在对这里还不熟悉，美丽的女士，你愿意帮助我吗？”
那时的她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拙劣的玩笑，一个冷幽默的调情，毕竟，作为莫拉里昂的儿子，艾萨里昂怎么可能是杜鲁奇间谍？这怎么可能？
可如今，那句戏言仿佛蒙太奇般重构起她过往的种种疑惑：
艾萨里昂那种诡异又极具效果的军队编制、芬努巴尔像疯了一样派出舰队与杜鲁奇在阿纳海姆附近的海域展开决战、父亲阿努里昂性情越发孤僻阴沉，卡勒多王国的伊姆瑞克突然被推上摄政之位……
所有曾经觉得『不对劲』的细节，此刻全都串联成了一条清晰得令人胆寒的逻辑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都是计划好的。
原来不是这个世界疯了——是他们太晚明白。
费尔加、阿海尔、佩里恩的表情和她大致相同，或是怒火中烧，或是失望到极点。他们早已察觉不对，却从未想过真相会是如此直白且……残酷。
“要火拼吗？就在这里？”
艾萨里昂终于抬起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而苦涩的笑容。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四人，先是落在副官费尔加身上，然后是阿海尔与佩里恩，并肩作战的发小兄弟；最后，他看向凯丽尔，他的爱人，亦是此刻最沉默，却最让他心痛的人。
“你不是从埃尔辛·阿尔文回来的，而是从纳迦罗斯回来的？！”佩里恩的反应最为剧烈，他猛地拍案，随后手指颤抖地指着艾萨里昂，怒不可遏地大喊。
“是的。”艾萨里昂没有闪躲，坦然承认，语气平静得像是陈述天气。
“你！啊！！！”佩里恩再也无法压抑怒火，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整个人猛然冲向艾萨里昂，要用双手撕碎这张曾经信任的脸。
但在他即将扑到的瞬间，被一旁的阿海尔死死抱住。
“冷静，冷静！”阿海尔的语气也在颤抖，脸色难看如铁，但他强迫自己维持理智。
佩里恩挣扎着怒吼，阿海尔死死不松手，费尔加则站在一旁，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强忍住自己想要掀翻桌子的冲动。凯丽尔仍然一言不发，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静谧如冰的深海。
沉默，压抑，愤怒、背叛、哀伤，纠缠如风暴。
而艾萨里昂，依旧站在那里，像个被推上审判台的叛徒，又像个早已明知结局的先知，他的眼神不再躲闪，却也没有辩解。
因为他知道，真相比刀刃更快，杀人于无形。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话啊，说话啊！”
按着佩里恩的阿海尔看到艾萨里昂这一幅表情后，已然无法压抑内心翻涌的怒火。按住佩里恩的双手微微发颤，那一瞬间，他几乎真的想松开，与佩里恩一同冲上去，把这个他曾无比信任的挚友撕成碎片。
可艾萨里昂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从桌边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深吸。
烟雾在他唇边打转，像是无声的叹息。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他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他说完这句话后，向身边的人摆了摆头。
那是三个熟悉的身影——阿拉加伦、阿努里昂、塞里昂。他们站在一旁，神色沉重，却没有出声阻止他的话。
他又朝着门口挑了挑眉。
门被推开了。
艾德安娜走了进来，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着。
“他们都知道。”艾萨里昂轻声补了一句，仿佛这句才是真正的重锤。
阿海尔的眼神如钉子一样钉在『知情者』们身上，他想要寻找否定，哪怕是一个动摇的眼神。但他没有看到，他们沉默地、缓慢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承认一个无可逃避的命运。
阿海尔的脸色由怒转白，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他先是愣住，然后无力地发出一声干笑，手指也随之松开了。
佩里恩脱离束缚，但他并没有冲上前。他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茫然，失去了焦点。他什么都没说，因为此刻，言语也已苍白无力。
“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时，艾德安娜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像冰锥一般扎破沉寂。
“不是说预言吗？难道是杜鲁奇告诉我们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费尔加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荒诞感，就像一个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试图用玩笑唤醒现实。
“是的。”艾德安娜毫无迟疑地回答。
费尔加脸上的戏谑顿时消失，那双钢铁般的眼睛瞪大了，满是难以置信。
他——费尔加·铁矛，出身于北伊瑞斯的贵族，铁矛这个姓氏看似没逼格，但放在最初的时候……
他与阿海尔和佩里恩一样，极具个人勇武，但毫无战术素养可言，在某个时间线中，他与莫拉里昂一样，死在了咕噜的入侵中。
那时，阿海尔和佩里恩早已死在了杜鲁奇的入侵中，而咕噜入侵时，伊瑞斯的军队，不是被击溃，就是调动在外。他凭借家族在伊瑞斯复杂政局中的影响力，在混乱中登上了军权之位，负责保卫塔尔·伊瑞斯——可惜那是一场悲剧。
那场选拔不是光荣的胜利，而是对阿苏尔社会病灶的赤裸揭示：对权术阴谋的病态热衷，根深蒂固的种族傲慢，对短命种族的致命轻视……结果便是塔尔·伊瑞斯陷落，他本人也死于最后一波冲锋。
而现在，他成为了艾萨里昂的副官。
原本的计划，是让他统领一支整建制军团，但现实却是，他的战术素养远远不足以支撑指挥职位。他是一个好战士，但不是合格的将军。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这场局的冰山一角。
凯丽尔与阿海尔也怔在原地，而佩里恩，则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砸醒，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望着艾德安娜。
沉重的气氛在房间中发酵。
见阿努里昂依旧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一座无言的雕像，原雄鹰门统帅的塞里昂终于缓步上前。他的步伐不再像年轻时那般坚定有力，但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分量，那是一位历经风霜的老将才有的步态，仿佛他身后拖着一整个时代的回音。
他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眼神中却仍保留着属于真正战士的坚定与庄重。他环视众人，终于开口。
“孩子们，事情比你们想的……要复杂得多。”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稳的厚度，像沉入海底多年的铁钟忽然被惊动，敲响了回忆与警醒。他知道眼前这些年轻将领正站在命运交汇的节点上，被卷入了一场比战争本身更加隐晦、更加致命的漩涡。而此刻，他要做的不是下命令，而是把他们从情绪的深渊中拉回来。
“孩子们，这一切……”他缓缓说着，语气中没有责备，也没有上位者的命令式施压，只有一名老兵对后辈的沉痛与悲悯，“战争，是杜鲁奇挑起的。但这场战争背后，还有更深的暗流，甚至连我们，也不过窥得一角。”
他的声音如同远古回荡的钟声，在这压抑的指挥室中回荡。众人都听得出来，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战争报告，而是一次命运的揭示。
艾德安娜轻轻吸了口气，走到了塞里昂身侧，与这位曾统领雄鹰门的老将肩并肩站立。她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锋利、清醒、毫不妥协——那是一种历经风雪后仍不改信念的坚定。
“我们之所以妥协……”她轻声开口，却如寒铁断裂般清晰，“是因为……我们没有选择！”
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望向众人，语气不再冷硬，而是转向一种近乎哀伤的坦诚。随后，她将她所知道的，编绘成简练的语言，说了出来。
而屋内的寂静，在她话语的推进中逐渐转化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将站在杜鲁奇一方？你就像巴斯纳尔那样？”过了很久，终于从庞大信息中缓过神的阿海尔，目光如剑般锁定艾萨里昂。
他的话语并非质问，而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求证。
艾萨里昂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苦笑，甚至带上了几分讥诮。他摇了摇头，像是被这个比喻气笑了。
“巴斯纳尔……”
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中混合着复杂的情绪，那既是一个名字，更是一段伊瑞斯王国无法触碰的伤痕。
在伊瑞斯王国，这个名字几乎是禁忌的存在。
他原本是一位英雄，曾追随初代凤凰王艾纳瑞昂，战功赫赫。后来，贝尔-夏纳继位，他去往埃尔辛·阿尔文开发新殖民地，为阿苏尔开疆拓土。
然而，他的忠诚随着时间和权力的更替逐渐动摇，他对贝尔-夏纳的种种政策和态度愈发不满，在马雷基斯返回奥苏安后，他选择站在了马雷基斯一边，在阿苏焉圣殿火拼的时候，更是mVp中的mVp，但还是不够mVp。
大吼一声总是与某种环境和事情……
艾洛德希尔——贝尔-夏纳的大儿子也不例外，他跳到桌子上，一脚踢翻了水晶酒杯和银盘，怒斥马雷基斯叛逆，随后扑向马雷基斯。但巴斯纳尔拦住了他，他们在铺满金丝地毯的地板上扭打，酒渍和鲜血混杂一地，场面混乱不堪。
最终，巴斯纳尔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直接刺进艾洛德希尔的脖颈。
然而，巴斯纳尔的结局并不好，大分裂时，他因作战不利被莫拉丝所杀。
“真正的情况，比你想的还要复杂。”艾萨里昂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如暮鼓晨钟，“复杂一百倍，一千倍。”
见阿海尔要说些什么，他伸手指向阿海尔。
“我们站在凤凰王一方。”
他话音刚落，空气凝固了一瞬。
“真正的凤凰王！在不使用避火咒的情况下，从圣火中走出的凤凰王！”
阿海尔愣住了。
这个信息，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过往，只有艾纳瑞昂在无咒庇护下走入圣火而不死，其他的……如果有第二个存在在不使用避火咒的情况下，从圣火中走出，这……
“马雷基斯？”凯丽尔试探着说道，语气中满是质疑，“可他失败了，不是吗？”
“或许……并没有？”艾萨里昂语气复杂地回应，他眼神中浮现出过往五十年的片段，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重现，“我在他身旁做了五十年副官，怎么说呢？”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与叹息。
“我不希望是他。”
他的语气仿佛不仅在陈述事实，更像是在告解，抑或在与自己的信念做某种告别。
那是谁？”费尔加不安地问道。
这一次，艾萨里昂没有急着回答。他转头看向艾德安娜，两人对视片刻，然后异口同声，像是早已排练好一般。
“达克乌斯！”
一瞬间，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怎么可能？”阿海尔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惶惑与不解，“他不过是……”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圣火承认他，他就是！”艾萨里昂打断阿海尔，语气一反平日的克制，近乎激烈。
“无论是谁。”而艾德安娜此刻像一位预言者，目光穿透了墙壁与晨雾，“都不可能是伊姆瑞克，真正的王，应该由阿苏焉来决定。”
“现在，天……马上快亮了。”随后，她低声说道，仿佛在对众人，也在对这漫长黑夜做出告别。
夜色正逐渐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而这片海域上，多支舰队遥呼相应着。
? ?要出门，少整点
? 本来是陆战的，但我写着写着发现，在这种情况下……
? 所以改成海战
? 海战结束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