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顾墨被手机铃声吵醒。
手机已经响了很久了，现在终于安静下来，顾墨有些不耐烦的翻个身，抓起手机的一瞬间更加抓狂了。
这三更半夜的，哪个神经病十分钟内给他打了七个电话？
正准备查看一下未接来电记录，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这下顾墨看清楚了，来电的不是别人，而是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张楠。
奇了怪了，张楠大晚上不睡觉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摁亮床头柜上的台灯，顾墨坐起来，接通了电话，“喂，你大晚上找我什么事？再发神经扰乱我生活，小心我下次直接报警。”
没错，顾墨语气一点都不友善。
应该没有人能在凌晨被电话吵醒还能平平静静说上一句晚上好吧？
张楠很显然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他耐心听着顾墨骂完，轻声解释道：“顾先生，真的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但我是真的没办法才打电话给你的。”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
“是这样，我现在在市中心医院，董事长在手术室里抢救，已经整整四个小时了，我真的很担心，我想董事长平安无事出来后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你，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你打了电话。”
顾墨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困意正浓，他还没反应过来张楠这番话的意思。
电话那端声音稍显嘈杂，顾墨眯着眼睛，只依稀听到了医院，董事长，抢救这几个关键词，头昏昏沉沉的，他只觉得张楠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董事长在医院关我什么事啊？”顾墨声音含糊不清，“我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我现在很累也很困，没事别给我打电话了。”
“顾先生，你等等！”
眼见着顾墨就要挂电话了，张楠连忙出声制止，弄得顾墨心烦意乱。
“你别老张口闭口顾先生顾先生的，我就那么老吗？我说了你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和你不熟，你不要有事没事就给我电话行不行？”
“顾先……顾墨，你清醒一点，董事长出事了，陈董，陈建铭陈董！”
脑子里嗡的一声，顾墨瞬间睡意全无。
张楠刚刚说什么？
陈建铭……
陈建铭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顾墨深吸一口气，追问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都这么晚了，你难道还在他家里住着不成？张楠，这种事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你该不是睡糊涂了吧？”
“我哪敢拿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张楠苦涩一笑，“具体原因电话里我说不清楚，总之董事长心脏病突发入院，现在正在抢救。”
张楠也没想到，自己加个班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
公司业务繁忙，加班对大家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今天因为接到了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陈建铭留下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加班赶制方案，张楠身为他的得力助理，自然也在加班名单行列之中。
陈建铭有心脏病，这一点是全公司上下都知道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陈建铭这个人脾气蛮横古怪，据说在一次公司全体会议上心脏病突发被同事们手忙脚乱送医抢救后，他就觉得自己丢光了面子，身边的人和公司里的同事换了一批又一批，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别人提醒他要时刻注意休息，因为他有心脏病。
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大，张楠看得出陈建铭很疲倦，偶尔也会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但是有过一次经验，他学乖了，自然不会再多提起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最可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当陈建铭脸色奇差的倒地昏迷不醒之时，张楠是真的慌了神，他一面张罗着叫其他几位同事帮忙叫救护车，一面关顾着公司的事务，没想到就连这么迟赶到医院，陈建铭都没从手术室出来。
顾墨一直是陈建铭心里的伤，张楠很清楚这一点，忙不迭给他打了电话。
在静了一瞬之后，顾墨冷冷一笑：“你给我打这个电话什么意思？”
“你是知道的，董事长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张楠耐心劝说着，“所以顾墨，拜托你来看看，来医院里陪陪他，好不好？”
陪他？
想到陈建铭那天所说的话，顾墨绝望的闭上眼睛，没有出声。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他是真的从来都没想过承认这个父亲。
这么多年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而后要不是遇到常妈妈，顾墨觉得自己早就已经冻死在街头了，根本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人生。
试问那个时候，本该陪伴他左右，教导他的父亲又在什么地方？
他想要的陈建铭都未曾给予，他期盼的陈建铭都不曾施舍，那么现在，他同样也没必要可怜他，没必要专程为了这个不值得的人打乱自己的生活。
“顾墨，你还在听吗？”
许久得不到回应，张楠也有点着急了。
医生表示陈建铭现在情况很危险，能不能走出手术室都是未知数，要是顾墨真的不来，这个遗憾，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弥补。
顾墨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为什么？”张楠有些诧异，“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很深的误解，但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董事长确实亏欠了你很多，但是你就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人死不能复生，万一董事长他……”
“你别说了！”顾墨情绪瞬间失控，“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我是孤儿，我从小就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我没必要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改变我的人生，你也别白费功夫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想想他死了以后你的工作怎么办吧。”
顾墨这番话说的挺狠，竟是噎得张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挂断电话，顾墨关掉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一遍遍的提醒自己，明天早上的晨会很重要，身为公司副总，他一定要精神饱满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是，他依然无法让自己静下来。
陈建铭，他真的快要死了吗？
烦躁的拉过被子蒙住头，顾墨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但却只是徒劳。
张楠这通电话很显然已经打乱了他的生活，就算他不去想不去面对，可是却有那么一个人，真的出现在他生命里，曾泪眼朦胧，一遍遍和他说对不起，一次次想要做弥补。
要是他从来都没出现过，那该多好？
泪水濡湿了睫毛，顾墨深呼吸，努力保持冷静，忍不住再次打开灯坐了起来。
其实，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吧？
月色朦胧，顾墨起身，毫不迟疑的转身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二十分钟后。
一辆黑色宝马，迎着浅浅月光，飞速奔驰在宽敞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