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携的脸上，难得地没了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就像冬日里悄悄融化的薄冰，慢慢爬上了他的眼角。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常低沉了些，带着回忆特有的那种沉郁劲儿。
“我和姚天胜，也就是我义父，这缘分啊，得从一个女人说起。”
他顿了顿，目光像是透过空气，落到了某个遥远的记忆片段上，“柳梦蝶，那是我义父当时的心上人。为了救我义父，她拼了命挡住剑魔的异兽攻击，结果中了那邪火蜥的毒。那毒可霸道了，烧筋蚀骨的。”
说到这儿，莫小携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都因为用力泛白了。他清楚地记得，当年义父抱着柳梦蝶，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好像骨头都快捏碎了。那毒太厉害，连姚天胜的师傅司马境一时半会儿都没辙。
“当时我刚参加飞云派的入门考验，在后山碰巧杀了条千年寒冰巨蟒，得了它的内丹。这内丹极阴极寒，听说能暂时压制邪火蜥的邪火。”莫小携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就傻乎乎地把这宝贝给了义父，让他拿去救柳梦蝶，稀里糊涂地算是救了师母。”
冰帝静静听着，看着莫小携脸上那少见的、带着痛苦的表情，心里的好奇慢慢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着好像啥都不怕的少年，心里也藏着不少旧伤呢。这让他有点意外，还有点……亲近？至少，不觉得他像个怪物了。
“后来啊，为了彻底治好柳梦蝶的毒，姚天胜去了龙蛇谷找药。”莫小携接着说，那语气，像是在讲别人的事儿，又像是在自己跟自己嘀咕，“在碧蓝塔上，他碰到了我父亲，狂掷魂。”
一提到“狂掷魂”这三个字，莫小携心里猛地一紧。那段记忆，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也太复杂了。他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着当年的血腥味，看到父亲那双因为暴怒而通红的眼睛。
“父亲差点就把义父给杀了。”莫小携眼皮微微耷拉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心里快速盘算着自己和冰帝现在的状况，对方明显被自己的故事吸引，没什么敌意，但那好奇劲儿，就像根小针，时不时扎他一下。
他得接着往下说，拉近关系，可也得小心，别露了不该露的底儿。“就在那时候，老师去龙蛇谷前，我把一直随身带着的一枚如意叶给了姚天胜。那玩意儿是我从一个龙蛇老人那儿骗来的，听说能让人定神醒脑，不忘本心。”
“父亲和义父都是痴情种，一聊之下，居然挺投缘，还约定往后余生一定照顾好我。结果呢，父亲又被圣紫域控制，给带回圣界了。”
“然后啊，父亲居然……居然把魔界最强的功法《无律之界》传给了义父，也传给了我。”
这话一出口，冰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魔界最强功法？这姚天胜到底啥背景，能让狂掷魂这么看重？冰帝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琢磨着姚天胜和狂掷魂之间，是不是还有啥更深的关系。
莫小携瞧出了冰帝的震惊，也没多解释，接着往下说，声音里透着点苦涩：
“九岁之后，我每天的日子，就是在义父用飞云玉弄出来的幻境空间里被‘折腾’。什么坑蒙拐骗偷，烧杀掳掠抢，做人做事、为人处世，就连怎么激发魔族天赋，啥都教。冰帝啊，整整十年，天天各种训练，再加上义父时不时地‘教训’我……你说，我能没点心眼儿吗？”
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轻轻笑了，可这笑声里没半点开心的意思，满是历经沧桑后的疲惫和无奈。
他脸上表情特复杂，有回忆里的痛苦，有被“教训”时的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认了命的平静。他只是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儿好像还留着当年被揍的隐隐作痛。
冰帝听完，实在忍不住，低下头，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里带着无奈，也有理解，还有那么一丝不太容易察觉的……羡慕？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真是没少吃苦。
不过，这样的训练，确实能练出钢铁般的意志和深不可测的心机。他突然特别想见见这个姚天胜，到底是个啥样的人，能把狂掷魂都给折服了。
冰帝的笑声还没完全消失，莫小携话锋一转，脸上那丝苦涩的笑意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探究。他微微皱着眉，语气也不太确定：“不过呢，义父也有让我害怕的时候。”
他看向冰帝，眼神里透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像是想起了啥可怕又费解的事儿。
“我义父姚天胜，平常看着就跟个邻家大叔似的，特温和。可一旦发起火来……啧啧，那场面，比魔界火山爆发还吓人。”
莫小携一边说，脸上一边露出后怕的神情，又带着点莫名的兴奋，就像在讲一个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一发怒，头发“唰”地一下就变成血红色，眼睛跟点着了两团鬼火似的，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一股让人绝望的死亡气息。周围的空间都跟着扭曲，连空气都好像要结成冰。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啥，难道是血脉返祖，还是练了啥禁忌功法？”
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好像还能感觉到当年被那恐怖气势压得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冰帝听到这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瞳孔微微一缩，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可这平静下面，思绪已经翻江倒海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注意到莫小携描述里“头发变红”这个细节，心脏猛地一紧！
“头发变红……”冰帝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他立马就想到了古籍里记载的那个禁忌名字——已经灭绝的杀神一族！
那可是自由界，也就是传说中的神界，一个早就被埋在历史深处的传奇种族。他们天生就有让人胆寒的战斗天赋，杀意能扭曲现实，力量大得能毁灭星辰。
他们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极度愤怒或者战斗狂热的时候，一头黑发会瞬间变得跟血一样红，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冰帝是在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神界典籍里看到这个标志的，就那么寥寥几笔，却让他印象特别深，因为那代表着一种近乎无敌的力量，还有一个已经消失的传说。
难道……姚天胜身上流着杀神一族的血脉？而且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意间把这血脉特性给激发出来了？
冰帝脑子里迅速琢磨着各种可能性。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杀神一族虽说灭绝了，可血脉说不定会以很微弱的形式，留在某些后代身上，等个契机就觉醒了。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牵扯的事儿也太多太复杂。冰帝几乎立刻就决定，不能现在就告诉莫小携。这既是为了保护莫小携，也是怕引发一连串没法预料的后果。现在，他得知道更多信息，得小心翼翼地处理这事儿。
于是，冰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想把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给藏起来。
“哦？还有这种事儿？”他语气平平，甚至还带着点不太容易听出来的玩味，“你义父看着不像个爱生气的人啊，能把他气成那样，肯定是碰到他特别在意的事儿了吧。”
他故意把话题往更安全的方向引，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莫小携的反应。
冰梦儿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听到这段描述，小脸上写满了好奇，还有一丝不太容易察觉的害怕，显然也被姚天胜传说中“发怒”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她偷偷抬眼看了莫小携一下，又赶紧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