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鱼慌忙切断了与无生老母的地脉连通,感到熟悉了十几亿年的环境变得十分陌生。
为了让自己定一定神,大章鱼再次询问了自己的八条主肢。主肢依次的回应是:
“我是司马吞蛟,你是谁?”
“我是司马吞蛟,你是谁?”
“我是司马吞蛟,你是谁?”
……
不对,太不对了。这个司马吞蛟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过!
大章鱼的内心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声音在提醒自己:“事到如今,必须守住自己唯一的要害。只要确认要害无虞,就还有反击的机会,不管敌人是谁。”
“没错,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大章鱼想,“也是最可靠的底牌。”
于是他赶去了要害处。
他的要害大穴在地幔深处,与地核相接的部分,这个位置对于其他五个地仙都是秘密,也是凡人现在完全没有能力到达的地方。
那是一个圆形的洞穴,然而与凡人通常印象中的粗糙阴暗洞穴不同,那个洞穴的周围墙壁光洁到凡人至今任何工具都无法企及的精度。
墙壁上绘有无数复杂曲线的图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整个洞穴的图形都形成奇妙的对称。
在洞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水球,它没有任何缸体维持,就可以悬浮并且形成完美的球形。
水球只有六米多的直径,通体清澈透明,然而其内部有几十亿束难以分辨的极细小水流在高速地回旋、冲刷、流转,复杂程度又比墙壁上的曲线高出千百倍。真气能量运转的精微之处,集中在这个水球之中,它是大章鱼体内经脉的中枢。
它安静自在地运转着,如同十几亿年来的每一天那样。
要害大穴还在稳定地运行,大章鱼的经脉里还有充足的力量。
大章鱼松了口气。
内心也响起一个愉悦的、活力奔放的声音:“啊哈,原来我的要害大穴在这里。”
大章鱼再次一惊。
不对,我为什么会用这种“原来”的字眼,我难道不了解我的要害吗?
这不是我自己的声音。
他尖叫道:“你是谁?”
内心的声音说:“我是你自己啊。”
在水球的周围弥漫着数不清的呓语声:“我是你自己啊。”
大章鱼颤抖地说:“不可能,你绝对不是我自己。你是谁?”整个浪沫洲的地脉都在颤抖。
那个古怪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淡,说:“算了,不重要了。”
呓语声化作爆裂的能量,扎进水球,让水球瞬间炸开,整个洞壁周围湿漉漉的一片,精致的曲线花纹大半被浸得模糊混乱。所有的呓语声戛然而止。这颗行星的六分之一的地脉暂时陷入了死寂。
大章鱼死了。
……
司马吞蛟的分身出现在了水球原本所在的地方,兴致勃勃地开始检阅自己的战利品。
区破也来到了这个房间,这个曾经是大章鱼要害大穴所在的房间。
与美滋滋的司马吞蛟不同,区破惊魂未定。
他只知道司马吞蛟能够说出一种与大章鱼相似但并不完全相同的呓语,这种呓语混入了大章鱼的经脉之中,然而大章鱼始终浑然不觉。
大章鱼带着司马吞蛟的呓语进入自己的要害大穴,就像一个好客的主人。然后他糊涂地死掉了。
上次司马吞蛟杀害玄武,是献祭了好几个人仙的性命,付出了很大代价,甚至司马吞蛟与区破自己都在最后出手的时候面对生命危险,运气好才成功的。而且当时玄武是在百分之百的沉睡中。
可是这次,大章鱼很清醒,很警惕,司马吞蛟却不需要区破的帮助,虽然借用了无生老母的帮助但似乎也并非必须,轻松地弄死了大章鱼。
区破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司马吞蛟随意地说:“嗯?你一直在旁边,我演示得还不够清楚么?”
区破说:“你的呓语怎么能混进他的经脉?不对,你怎么会掌握呓语?”
司马吞蛟说:“呓语?你应该把它叫做编码调制。时分复用、码分复用,你知道的吧?
“真气的流转总是伴随着波动的,忽高忽低,这个波动承载着信息。
“我只要来一点时分复用之类的小手段,就可以把我的信息调制到他的经脉里去,他还以为是他自己的。
“这实际上也就是撼城琴的原理,在那基础上发展了一些。”
区破咋舌:“撼城琴……你什么时候掌握了钱飞他们的技术?”
司马吞蛟笑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呢?上次见到撼城琴到现在也快一年了,一门专业课总该学会了吧?”
区破说:“可是,是谁教你的呢?难道是钱飞身边的女郎?”
司马吞蛟说:“不需要什么面对面的教学,有课本拿来自学就可以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好几本不同版式的教材。
《真气能量导论》。
《真气能量波动方程:执业资格考前答疑》。
《真气地脉通信技术现场实践三百题》。
《小学生也要懂真气》。
区破:“……”
这些书籍确实在凡人之中大量地流通,一印就是上百万册。
遮天宗的修仙之人就是使用类似这种地脉波动的方式通信,只不过极为粗浅罢了。如果说现在这几本书里讲授的知识相当于一个农科院的水平的话,那么遮天宗代代相传的秘法差不多相当于会往花盆里浇水。
区破绝望了。他知道司马吞蛟为什么肆无忌惮地把这些知识与自己分享。
因为司马吞蛟知道他是学不会高等数学的!
他望向司马吞蛟。司马吞蛟带着天真友好的微笑看着他。
就像一头老虎友好地凝视着羔羊。
区破其实已经晋升到了地仙境界,掌握着纵横千里的广大地脉作为自己的经脉。
然而现在他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了,地仙还算是什么长生不死的存在吗?
他怎能知道现在流转在自己经脉与思想里的声音还是不是自己的呢?
区破胡乱找了个借口,从司马吞蛟面前告退出来,回去自己的老巢,把分身降临到自家的“黄金乡”避难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