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魔物之森的夜晚（上）
“嗯。”
指勾拉上，契约加码。
只是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勾选承诺后，欧格是真的要离开了。
边陲城里面已经没有值得他继续留念的地方了，他要去魔物森林了。
“等一下，师兄。”
日落时的风吹过瑟兰迪克白发，现在的身影同过去昔日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白衣白发，好似那个男人。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欧格微笑了一下，停住了将走的脚步。
“等一下我。”瑟兰迪克解开上衣，伸出空余的手，忽猛地朝自己心脏掏了过去。
下一刻，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心脏被挖出，瑟兰迪克身上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
太岁肉的生命活力极其强大，就算没了心脏，瑟兰迪克一样可以活着。
但伪人仙再生能力却是有限的。
伪人仙的每一块血肉都藏匿着魂灵，是精气神彻底融为一体后的产物。
这代表着，其身体无法肆意再生。
空缺的部分，很长时间内是无法恢复了。
“瑟兰！你这是做什么？！”欧格惊声呼道。
“请把这个带上吧。”
瑟兰迪克将自己那颗仍在跳动心脏，向前递了递。
“我要你的心做什么……”欧格迟疑了一下。
“若我没有撑住，倒在了你归来之前；这块血肉也能给你个念想。”瑟兰迪克笑道。
“你这又是何必……”
欧格苦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瑟兰迪克递来的心脏。
心跳动手掌之间，好似永不停歇。
“如何处置它，就是师兄你自己的事情了，望善用。”瑟兰迪克的胸膛并未流出血液。
皮肤凹陷收缩，最终还原成了个凹下去的胸坑。
那明显的感觉到那里缺了东西。
“怎么处置……”
欧格稍稍思考，也整明白了瑟兰迪克话中的意思。
这东西并非只是个‘念想’那么简单。
这还是一件珍贵的礼物。
用法有很多——
若是什么也不做，就带在身边。
这颗心脏会在某一天会诞生出灵智。
只要稍加引导，便能赋将其培养成‘魔宠’。
这个时候设置契约，将其控制。
需用时投喂给他人他物，其内部灵智便能会取代原主。
这是其一用法。
其二，便是拿来处理救人。
这块削弱了力量的次生组织，也属于‘太岁肉’。
是瑟兰迪克自愿剥离的。
因组织大小，其副作用并不会同先前‘太岁肉’那么霸道。
同理，其强化效果也将衰弱很多。
瑟兰迪克吃的那块太岁肉，可以使人一跃成为职业者，并令近乎不可救治的残废痊愈。
获得比大多职业者还要强大的身体。
当初亚德培养其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亚伯脱离吸血鬼的身体束缚。
只是最终因为投喂培育了太多次。
使得这块‘太岁肉’，染上了异种的特征，失去了亚德期许其最初衷的能力。
不仅不能将吸血鬼变成人。
还会将人变成近异种的生命……
而欧格现在手上这块，就不一样了。
移植瑟兰迪克心脏的人，并不需要吃别人的血肉，基本可以维持正常人生活。
以其体积大小，最多每天吞噬一点‘宿主’的血肉，让宿主变得消瘦点。
每天多吃点东西就能补回来。
当然其效果，也将‘孱弱’——只能吊住濒死之人的性命，令普通人拥有更强一点的身体。
以上两个用法只是通用的法子。
其三用法才是最关键的。
欧格可以借此完成一件，自己先前想做，但是没做到的事——身外化身。
他的意识可以很轻易的入驻其中。
以此依凭，得到一具永远不会消散的第二真实化身。
一具能继承部分武道修行的化身。
除此之外，太岁肉本身对欧格来说，也颇具研究价值。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师兄。”瑟兰迪克再度点了点头。
“好吧。”欧格终还是收下了瑟兰迪克的心脏。
收下了这一份临别前的心意。
他坚信，自己终将所成归来。
“这样师兄以后回来，我也能感觉的到了呢。”瑟兰迪克说道。
“来日再见，师弟。”
欧格转过身，淡入了黄昏之中。
“再见。”
瑟兰迪克目送欧格远去，将手再度放在了心口。
没有了心。
他还会再感受到痛苦吗？
答案——是会的。
“我是在想未来吗……”
瑟兰迪克放下手，走向了黎明教会。
他想起了黎明神言中的一些话。
‘模仿神的兽，成为了人——靠近神很难，但变成兽却很容易。’
——《黎明神言》\/神与信徒
“原来……我还是动摇了。”
瑟兰迪克明悟了自己举措，自己的想法。
存于体内的另一意识虽时时刻刻想占据他的身体，为他带来了极大麻烦。
但与此同时，也分散了瑟兰迪克对欲望的注意。
如今一朝没了对抗的目标。
那他以后要面对的敌人，就成了自己。
瑟兰迪克畏惧的其实一直都是‘变化’。
黎明神言，神与信徒篇结尾一直在说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人可以是人，可以继续学习神，就算选择成为兽，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不会痛苦。
唯不人不兽，不人不神，反复拉扯的家伙，才是最可怜的。
……
“欧格，你的师弟好像并没有做好等你归来的准备。”艾尔看出了瑟兰迪克的心思。
真做好了准备，又怎会交付出自己的心脏呢？
“他是个很倔强的人。”欧格回答道。
瑟兰迪克的‘倔’虽不及亚德，但也一点不少。
“倔强的人……唉。”艾尔轻叹了一声。
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倔强点没事，就怕有时候倔还不肯将话说明白。”欧格想起了亚德。
明明是个一意孤行的人，但却又总怕别人变成他这样。
“欧格，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艾尔关心的问道。
“先留着吧……”
欧格暂做不到心安理得使用这块‘太岁肉’。
“或许，等哪一天帮你重铸身体的时候能用到，那也不算是辜负了好意。”
在即将到来的月色下。
欧格缓缓抬起手掌，一束血色荆棘绽放于其掌心。
这是他第几次重新凝聚出来的心像了？
说起来，他还没试验这一次心像的能力是什么呢。
不知是破碎的次数太多，还是‘心灵’上的不完整，欧格已没办法像最初那样直接感受出自己心像的能力了。
只能隐隐约约有所察觉。
“欧格，我觉得你先前的话说的特别好——不必思考太多不可能的未来，当下最重要。”
艾尔相伴在欧格的身旁。
听完其与瑟兰迪克的全部对话。
她也有在想，有在思考。
艾尔想了很多东西，有未来的事情，也想了过去的事情。
最后，她发现了。
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就是当下——当下陪着欧格的每一段时光，当下那止不住的期待。
能陪着所信任的人，一同走向未来。
这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艾尔，陪我去看看父亲吧。”欧格收起了掌心之中的心像，“现在只剩下你跟我了。”
欧格前往魔物森林要做的事情很多。
但他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看望父亲。
“好。”艾尔靠近了欧格在心之世界的化身。
“我们走吧。”
欧格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与上一次看望不同。
这一次，他带来了朋友。
以前的魔物森林很大，现在的魔物森林很小。
欧格不再需要顾忌。
也没有了曾经的狼狈。
很快，他便在这片魔物之森中找到了过去埋葬父亲的地方。
那棵树还在，长得还更茂盛。
但地方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地方了。
十多年过去，这儿竟神奇的有了一片村庄。
“欧格，这里以前也是这个样子的吗？”艾尔好奇的问道。
“不是，这里以前什么都没有。”欧格未打算惊扰任何人。
只是掩去身形，在这不怎么喧闹的小村中，找到了片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靠坐在树下，回忆着自己与父亲的点点滴滴。
这一次来，他什么都没带。
因为欧格知道，他的父亲早已不在这里了。
“说明这个世界正在变得热闹。”艾尔依靠在心之世界的欧格身旁，陪其一同静坐。
“热闹点，好热闹点也好。”
欧格抬起头，目光穿过大树枝叶与枝叶之间的空隙，眺望向了天空。
月色降临，星星闪烁。
不论时光再怎么变，夜里闪烁着星星的天，都是一样的美。
忽然间，夜风吹过。
在树叶稀稀疏疏声之间，水滴落了下来，恰好在这一刻下起了雨。
“欧格，下雨了。”艾尔说道。
“那就下吧。”欧格说道。
雨是风从别处的云儿那吹过来的。
不大。
也不影响星空闪烁，玄月高悬。
欧格的心很静，没了过往时的浮躁，他不再想修炼的事情。
不再想未来该怎么样。
“欧格，今夜只有你跟我了吗。”艾尔这时开口道。
“嗯。”
欧格并没有喊来奥尼桑德亚，因为这是他同艾尔的承诺
当然，这也跟他有意避开黑龙娘有关。
欧格至今还未曾忘记，那天同奥尼桑德亚说的话。
他还是下定不了决心接纳她。
“欧格，你能用手抱着我吗？”艾尔忽然开口说道。
“艾尔……”
欧格稍愣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右手，搂住了一旁的艾尔。
‘这要是让（奥尼桑德亚）她看见，估计又要说些什么了吧。’
欧格再一次想起了奥尼桑德亚的话。
或许那条黑龙说的对，艾尔对他的感情并不只是朋友。
“欧格，我有点累了。”艾尔将头枕到在了欧格的肩膀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同欧格说累。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欧格轻声道。
“嗯。”艾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心之世界是否还能做梦，但她感觉这一刻就像是在梦里。
“你想休息多久都可以。”
欧格也渐渐闭上了眼睛，同时闭上了现实中的眼睛。
风在吹，雨在下。
嘀打在树叶上的声儿，盖过了村中的喧闹。
欧格未使用任何防护，挡住滴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滴。
他的心早已沉入了心之世界。
“欧格，我想和你做家人……”
过了许久，闭着眼睛的艾尔忽然轻张嘴道出了心里话。
“艾尔，你是我的家人，父亲他也会认可你的。”欧格未睁开眼睛。
只是用同样轻的声音给出了答复。
两个同样漂泊的灵魂，本就该互相依靠。
“不是，嗯……”艾尔的声音更轻了，她偷偷睁开了眼睛。
动了动脑袋。
“艾尔，谢谢你，谢谢你的陪伴。”欧格轻声道出了感谢。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怀中身躯的轻颤。
“以后，会有家的……”欧格说道。
“家……”艾尔不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依靠在欧格身上。
她多么希望，这就是永恒。
这一刻。
艾尔忽然理解了，理解了欧格为什么会沉浸在乌托邦之中。
若是，美梦都是这样。
她应该也会沉沦，沦陷在那个充满美梦的世界。
“会有的……会有的。”
幻想不可能的未来只能消解一时疲惫。
畅享计划‘可能’的未来，才能令人充满动力。
闭眼眼，轻听着身边之人心跳。
不知怎么的，欧格脑海中闪过了他与艾尔吻别时的画面。
那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令人心悸。
好似诀别不再。
‘什么时候？！’
欧格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惊动身旁休息的艾尔，只是陷入了沉思。
‘那是我的记忆吗？’
欧格心底其实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
“欧格……”
艾尔一声轻呢，将欧格思绪拉了回来。
她好似真的，在这如梦般的心之世界中睡着了。
‘父亲，我该怎么做……’
欧格想再一次闭上眼睛，忘却刚刚闪过的记忆。
但他做不到。
许久之后。
欧格再一次睁开了眼。
他念头微动，在心之世界里再分出了一道分身。
望着依偎在怀里的艾尔。
欧格轻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操纵分身转身没入进了另一层心之世界。
……
“欧格，你怎么又过来了？是事情都忙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