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欧格顺着声音回头望了过去。
他几乎是本能的喊出了那个称呼。
“不……不，你不是……你是假的。”欧格很快反应了过来。
“我是假的，但我很高兴能与你相处，很高兴认识你……孩子。”‘父亲’并没有否认。
他与其他找回自我的魂灵不一样。
他依然长着獠牙，浑身蓝色。
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父亲……”欧格微微抬起了手。
继承了自己父亲记忆的魂灵……是自己的父亲吗？
这个问题，欧格曾想过。
但没想明白。
他不知道答案。
“你，想和我说什么。”欧格最终还是放下了微抬起的手。
选择了停留。
他的脚步一样如此——既想要前进，却又不敢前进。
欧格在踌躇。
“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了，欧格，请允许我最后一次称呼你……”‘父亲’挤出了一个笑容。
“随……随你。”欧格轻避开了‘父亲’的注视。
他不会也不想对自己的父亲动手。
哪怕明知是假的。
“我能抱抱你吗，就像那时候一样。”‘父亲’张开了手臂。
“拥抱吗……”欧格从未料到‘父亲’会提那么一个要求。
‘如果父亲还在的话……’
梦中经历再一次涌上欧格心头。
所有的美好，并非皆是虚假……
最起码。
爱，是真的。
“不可以吗，哈哈……也无所谓了，你也长大了……”
‘父亲’的灵魂逐渐崩解起来。
他存在的时间，并不会比其他魂灵长太多。
“父亲。”
欧格最终还是动了。
他迈动了步伐，冲向了‘父亲’，与其相拥在了一起。
“欧格……”
‘父亲’也拥抱住了欧格。
“抱歉，欧格……”
然而，最终等待欧格的，却不是叙旧，而是一声道歉。
“您在说什么？”欧格一时无措，有些乱了神。
直到，那原本实在的拥抱，捂了个空。
“骗了你啊，孩子……”
形似‘父亲’湛蓝的魂灵，在这时已大半崩解，行如虚无。
这也是欧格捂空的原因。
“我爱你，欧格……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远离他们……不要回来了……”
‘父亲’轻声向欧格做出了最后道别。
彻底，消失在了眼前的雪景当中。
“父亲？父亲？！”欧格向前探手，最终却抓了个空。
雪花飘落，黎明不在。
在不知何时间……欧格已离开那处虚假国度。
那是‘父亲’的计谋。
他引诱了欧格。
在灵魂消解的最后时刻，‘骗’欧格来到了现实的交缝处。
将他带回了现世。
“我……出来了？”欧格抬头看向了天空，雪花漫天，冰雪依旧。
自己经历的一切。
好若一场真实的梦……
只是，他这一次，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再一次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亚伯老师，失去了……艾尔。
“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到底……”
“做了什么……”
“是我……是我弄丢了一切……”
欧格喃喃自语，不得解脱。
他好后悔，好后悔自己的决定。
若是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失而复得。
那么，最大痛苦便一定是失而复得后的复失。
最大的绝望，永远源于幸福。
一向如此，一直如此。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我……是我弄丢了一切……”欧格跪在地上，不断的向自己出责问。
“啊！”
迟来的痛苦并不会消失，只会不断积累，不断的扎根。
直至，弥漫成绝望。
在浓稠的绝望下，黑色淤泥从欧格腿间流淌而出——那是化作了实质的心能。
欧格的心能本质，早在其心境变化那一刻，就跟着发生了变化。
摆脱了武道意志的束缚。
吞食魔力、气血、邪能……乃至肉体、灵魂。
最终，这一份力量溢了出来。
化作了这犹如黑泥般的东西。
那是绝望的颜色。
“毁灭吧，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了……不是吗。”
一道缥缈而又温柔的声音出现欧格耳旁。
令其躯身一颤。
“你……是什么东西。”
大抵是痛苦、绝望实质化剥离的缘故——欧格竟是找回了些许的清醒。
“我是你的武器，由你绝望锻造的武器……”溢出的黑泥攀爬回了欧格身躯，试图彻底的将其缠绕覆盖。
“毁灭这个世界吧，他们凭什么比你过的开心……凭什么这一份痛苦，只能由你承担。”
缥缈而又温柔的声音从不来自其他地方。
‘她’来自欧格的心底。
“毁灭这个世界……”欧格抬起了手爪。
在黑色淤泥的刺激下，恶魔血统被凸显了出来，顽强的修复着肉躯。
他，也因此变成了‘她’。
当然，这一切都是临时的……
绝望可远比恶魔‘深邃’的多了。
若一味放任其增长，那么最后的最后……只会什么都不剩。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这世界从不公平。”
声音依旧温柔。
仿若最后的轻语。
“是……”欧格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这个世界的错……”
“是的……这个世界错了。”声音逐渐清晰。
细细听去，那竟是与欧格自己的声音！
“错了……都错了……”
欧格的表情在这一刻扭曲了起来。
‘欣——’
正当欧格心中绝望正要进一步蔓延之际，一声悲鸣唤醒了‘她’。
金色竖瞳再一度占据了眸眼，将血红挤了下去。
那是欧格身上，最后没被绝望占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