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风裹挟着细碎的血砂，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不断拍打在林默的脸颊上。
三轮血日悬于天际，呈现出不规则的三角形排列，将整片大地映照得如同浸泡在血池中。
林默低头看着掌心青灰色骨片，那上面“九兵祭”三个血字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噬道剑静静悬浮在身侧，剑柄处的兽瞳半阖，瞳孔中跳动的火焰微弱得几乎熄灭。
连番恶战让这柄凶兵也到了极限。
林默轻抚剑身，能感受到剑灵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丝意念，“往西......三千里......”
枯骨城在身后崩塌的轰鸣声连绵不绝，那些由巨兽骨骼堆砌的城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
最巨大的几根肋骨在倒塌过程中就化为齑粉，被热风卷起，在血日下形成诡异的红色雾霭。
林默收起骨片，将噬道剑负于背后。
胸口的九兵阵图微微发烫，血河刀、破军枪、轰天斧等神兵虽已融入骨纹，却仍能感受到它们渴望战斗的震颤。
“天哭城......”
林默望向西方，赤色荒漠延伸到视野尽头，与同样赤红的天空在远处融为一体，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血色世界。
没有犹豫，林默迈步前行，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烙下燃烧的脚印——那是轰天斧残留的雷霆之力。
……
三日后，当第三轮血日升至天顶时，荒漠尽头终于出现一座奇诡城池的轮廓。
最初只是一条模糊的黑线，随着距离拉近，那轮廓逐渐清晰。
城墙通体呈暗红色，表面布满血管般的凸起纹路，像是用凝固的血浆浇筑而成。
最引人注目的是城门上方悬挂着的九颗硕大水晶头骨，每当风吹过，空洞的眼窝和张开的下颌就会发出凄厉的哭嚎，故称“天哭城”。
林默在城外三里处停步。
噬道剑突然震颤示警，剑柄处的兽瞳勉强睁开一线，瞳孔中映照出城门前的诡异景象。
顺着感应望去，城门前沙地上插着七柄形态各异的兵刃，围成一道完美的半圆。
每柄兵器上都串着十几具干尸，以各种扭曲的姿势被钉在兵刃上。
最中央那杆长戈上，赫然挑着个熟悉的身影。
“血颅大祭司？”
那具无面尸体被洞穿胸膛钉在戈尖，身上血袍破烂不堪，露出胸口处巨大的空洞。
更诡异的是，尸体胸口插着块青灰色骨片，与林默手中的如出一辙，只是上面刻的是“血祭”二字。
骨片边缘生出无数细小的红色根须，深深扎入尸体血肉，像是在汲取最后的养分。
“看来有人先到了。”林默握紧噬道剑。
剑身传来微弱的回应，兽瞳中闪过一丝警惕。
城门突然洞开，毫无征兆。
一队黑袍人鱼贯而出，步伐整齐得令人不适，每一步的间距都分毫不差。
每人腰间都挂着串水晶铃铛，行走时发出扰人心神的脆响。
为首之人戴着恶鬼面具，额心镶嵌着第三块骨片——天启。
“葬兵之主。”鬼面人声音嘶哑，像是两片锈铁摩擦，每个音节都带着金属共振的余韵，“天哭城主恭候多时。”
林默眯起眼睛。
对方身上没有杀气，反而透着股诡异的虔诚，像是狂信徒面对神只时的姿态。
更奇怪的是，那些黑袍人裸露的皮肤上，都刻着与九兵相似的纹路，只是粗糙许多，像是拙劣的仿制品。
最令人不适的是，那些纹路不时蠕动一下，皮下好似藏着活物。
“带路。”
简短二字，却让鬼面人浑身一颤。
他恭敬地弯腰行礼，黑袍下摆扫过沙地，竟在地面烙下焦痕，布料下显然藏着不寻常的高温。
城内景象比想象中更诡异。
街道两侧跪满黑袍人，额头紧贴地面，后颈处都嵌着一枚血色水晶。
每当林默经过，水晶就会亮起，映照出皮下蠕动的黑色纹路。
“虔信徒。”鬼面人注意到林默的目光，声音中带着病态的自豪，“以身为皿，温养兵魂。”
中央广场上矗立着九根青铜柱，每根柱顶都跪着一具金尸。
那些尸体经过特殊处理，表面镀着薄薄的金层，在血日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尸体双手高举，托着青铜托盘。
其中八个托盘空空如也，唯有正中那根铜柱上的托盘内，放着块残缺的玉珏，与林默在葬狱所得正好能拼合成半圆。
“城主说，您若想要这个......”鬼面人指向玉珏，“需过三关。”
噬道剑突然发出刺耳剑鸣！
林默侧身闪避，原先站立的地面窜出九条黑索。
这些锁链顶端连着弯钩，钩刃泛着幽蓝毒芒，链条本身却呈现出半透明状态，内部流动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液。
“第一关，锁魂链。”鬼面人退到广场边缘，声音突然变得空洞遥远，“取自九幽寒铁所铸，专克兵魂。”
九条黑索如活物般袭来，角度刁钻狠辣。
林默挥剑格挡，噬道剑与黑索相撞竟迸溅出幽蓝色的火星。
更棘手的是，每次交锋都有刺骨寒意顺剑身蔓延，试图冻结兵魂之力。
“轰！”
林默胸口战斧骨纹亮起，狂暴雷霆透体而出，顺着剑身炸裂。
三条黑索应声而断，断口处喷出浓稠的黑血，在空中凝结成痛苦的人脸，又迅速蒸发。
剩余六条黑索攻势更疾，链条表面的半透明外壳开始剥落，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尖刺。
林默索性弃守为攻，噬道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猩红轨迹。
“噗！噗！噗！”
六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黑索尽断，断口处喷溅出粘稠黑血。
噬道剑飞回手中时，兽瞳中多了一丝餍足，竟在吞噬锁链中的九幽之力！
剑身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一道，黯淡的血纹也重新鲜艳起来。
鬼面人突然拍手。
广场地面裂开，升起九座铜像。
每座人像手中都持着与九兵相似的武器，只是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
“第二关，九劫身。”鬼面人声音变得飘忽，“城主以万年寿元为祭，请来九劫战魂附体。”
第一座人像突然睁眼，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黑雾。
手中黑刀劈出半月形刀气，在空中分裂成九道，每道都带着血河刀的特性，却又混杂着某种扭曲的变异。
林默挥剑相迎，却在接触瞬间脸色微变。
这刀气竟与血河刀有七分相似，剩下三分却是纯粹的腐化之力！
“砰！”
刀剑相撞，林默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半寸深的脚印。
不待喘息，第二座人像的黑枪已刺到咽喉！
枪势如龙，分明是破军枪的杀招“星坠”，但枪尖缠绕的黑气却形成了九个微型漩涡，每个漩涡中都传来灵魂的哭嚎。
林默勉强侧头避过，脸颊仍被枪风划出血痕。
“模仿九兵？”林默冷笑，催动血河刀纹压制伤口的腐化，“赝品终究是赝品。”
胸口阵图骤然亮起，真正的血河刀虚影透体而出。
赤红刀光横扫，将黑刀人像拦腰斩断。
紧接着，破军枪魂突刺，洞穿黑枪人像眉心。
剩余七座人像同时苏醒。
黑斧、黑鞭、黑钩......七种兵器合围而来，攻势连绵如潮。
林默且战且退，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脚印。
最危险的是黑鞭人像，攻击不仅带着摄魂鞭的特性，鞭梢还生着倒刺，每次抽打都会在空中留下黑色的裂痕。
“九兵齐出！”
随着一声暴喝，胸骨阵图完全显现。
九道兵魂离体，在空中交织成毁灭风暴。
黑斧人像首当其冲，被轰天斧魂劈成两半！
黑鞭人像则被摄魂鞭缠住脖颈，生生勒爆头颅！
黑钩人像最是诡异，钩子竟然能短暂抵挡血河刀的斩击，但最终还是被破军枪从背后贯穿心脏......
当最后一座黑锏人像倒下时，整个广场已布满裂痕。
林默单膝跪地喘息，九兵归位带来的负荷让经脉灼痛不已。
噬道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兽瞳暗淡无光，剑身上的血纹又熄灭了几道。
鬼面人缓步走近，面具下传出沙哑笑声：“最后一关......”
他突然摘下面具。
面具下是张布满金色纹路的脸，组成清晰的九兵图案。
最骇人的是，他的天灵盖被整个削去，裸露的大脑表面爬满黑色细丝，与葬狱中那些棺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兵奴之契。”鬼面人咧嘴一笑，“请葬兵之主......赐教。”
话音未落，身形骤然模糊，再出现时已在林默头顶。
双手成爪抓下，指尖缠绕着九种不同属性的力量。
血煞、雷霆、音波......正是九兵的特性！
但每一种力量都带着扭曲的变异，血煞中混杂着腐液，雷霆呈现污浊的黄色，音波则带着令人发狂的诡异频率。
“铛！”
噬道剑勉强架住这一击，林默双足陷入地面三寸。
更可怕的是，对方爪劲中蕴含的九兵之力，竟在引动他体内兵魂躁动！
血河刀纹突然不受控制地亮起，差点破体而出。
“你体内有城主种下的兵种。”林默突然明白过来，强压住兵魂的反噬，“想引我兵魂反噬？”
鬼面人笑而不答，攻势更疾。
他的每一击都精准针对九兵弱点，逼得林默节节败退。
有几次险些得手，都是噬道剑自主护主才化险为夷。
最危险的一次，鬼面人的指尖已经触及林默胸口，若不是轰天斧纹突然爆发雷霆将其逼退，恐怕心脏已被掏出。
战至百招，林默已被逼到广场边缘。
背后是高耸城墙，退无可退。
鬼面人双手结印，额心“天启”骨片亮起刺目血光：“兵种，爆！”
预想中的兵魂反噬没有出现。
林默胸口阵图突然逆转，九兵骨纹脱离躯体，在空中重组为立体阵图。
鬼面人身上的金色纹路如活物般被抽出，惨叫着没入阵图之中。
“怎么可能......”鬼面人踉跄后退，声音变得虚弱不堪，“城主明明......”
“赝品终究敌不过真品。”林默冷声道，伸手握住悬浮的噬道剑。
剑身突然变得滚烫，兽瞳完全睁开，瞳孔中倒映出九兵阵图的虚影，一剑斩出！
剑光如血月乍现。
鬼面人的身躯定格在惊骇的表情上。
片刻后，从眉心到胯下浮现血线，整个人一分为二。
诡异的是，尸体倒地后迅速风化，最终只剩那张面具和“天启”骨片。
林默拾起两物，与先前所得拼在一起。
三块骨片自动融合，形成完整的青灰色令牌。
令牌背面浮现出细小文字：“九兵祭天，可开天门。”
中央铜柱突然崩塌，金尸手中的玉珏飞入林默掌心。
两块碎片严丝合缝地拼接，星图补全大半，唯缺中心一小块。
“还差最后一块......”噬道剑的意念微弱传来，兽瞳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在城主......手中......”
整座天哭城开始震颤。
那些跪伏的黑袍人同时抬头，后颈水晶炸裂，黑色纹路如活蛇般窜出，在空中交织成巨网。
高处传来飘渺笑声，在九颗水晶头骨的共鸣下，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多重和声：“葬兵之主，本座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声音来自城中央的九层骨塔。
塔顶站着个模糊身影，手中握着最后一块玉珏碎片。
在他脚下，整座城的黑色纹路正汇聚成滔天巨浪，朝广场汹涌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