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听到华长利的质问，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不自然，一阵红一阵白，像被强光照射后无所遁形。他嘴唇微微开合，却只发出一些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声音，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显然对这些质量问题心里门儿清。可身为领导，即便明白这些建筑存在巨大隐患，他却仍死口否认。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背后绝非简单的施工失误，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巨大猫腻。
华长利面色冷峻，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现在立刻回去开一个紧急会议，这可不是还不还钱那么简单。新鸿基房地产公司以及老板陈红，必须为这种恶劣的行为受到相应处罚。”
李明一听，赶忙劝阻：“华镇长，我看就算了吧。咱们镇目前资金还算充裕，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要是把这事儿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华长利满脸疑惑，直直地盯着李明，说道：“李镇长，我实在不理解。一家有名的大型建筑公司，做出这么低质量的项目，我们要是不站出来，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李明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华长利，嗫嚅着：“这话我还真没法跟你说。再说了，这些质量问题也不算什么大事，哪所建筑敢说自己一点儿质量问题都没有呢？”
李明的这番话，更让华长利坚信此事背后定有隐情。一行人火速返回镇里，忙碌的身影在镇政府大楼穿梭。华长利还没来得及前往郝心怡的办公室汇报此次调查的详细情况，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
他抬眼望去，只见郑国强推门而入。
眼前的郑国强，与上午那个一脸威严、气场十足的领导模样判若两人。此刻，他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如同精心雕琢过，热情得有些过分。
“长利呀，”郑国强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亲昵劲儿，“你工作认真负责，这可是大大的好事，镇里有你这样上心的干部，那是福气。”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华长利的肩膀，动作看似随意，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力量。
“不过呢，”郑国强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这里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有些事儿，可不能只看表面，得从长计议。”
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华长利，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应，又似乎在传递着某种隐晦的警告。
华长利目光紧紧锁住郑国强，神色凝重，抛出了一个极为实际且尖锐的问题：“郑镇长，郑镇长！既然您说情况复杂，那您倒是说说，这个问题究竟该怎么解决？我也明白，在咱们这个社会，官商合作里常常掺杂着各种各样复杂的东西。但现在最关键的是，这3800万欠款，我们到底还还是不还？还有那些严重危及学生和病人安全的建筑，一旦真出了问题，您身为领导，又该如何向大家交代？”华长利言辞恳切，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郑国强脸上依旧挂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哪能那么容易就出事呢，你别太担心了。至于欠款，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该还的肯定得还。老弟，你就当帮老大哥一个忙。”
华长利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同意还款，但我必须要当面见一下陈红。我得给她一个严厉警告，而且她必须给出针对问题建筑的处理方案。”
郑国强犹豫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给她打电话安排一下，你们今天晚上见一面。”
“好的，没问题。”华长利应道。
郑国强离开华长利办公室没多久，华长利的手机便急促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陈红。华长利刚按下接听键，手机那头便传来陈红的声音。虽能听出她话语中带着笑意，可那股子傲慢劲儿却怎么也藏不住：“哟，华镇长，恭喜恭喜啊！看来你如今在铁岭镇是真正手握大权了。今晚可得一起聚聚，好好聊聊。”陈红语调轻快，透着股子对权力场敏锐的嗅觉。
华长利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回应：“好啊，陈老板财大气粗，时间和地点自然由你定，我听安排。”言语间，尽显沉稳。
“那就今晚来锦江市！”陈红立马接话，语气里满是自信与豪爽，“今晚的一切我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保准让华镇长你高高兴兴、满满意意的。”在她看来，一场精心安排的应酬便能轻松化解所有麻烦。
华长利却没有被这热情冲昏头脑，直截了当地说道：“别的我倒不关心，我就想好好谈谈你盖的那几幢大楼，还有那3800万的欠款问题。”话语坚定有力，表明自己的原则与底线。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陈红赶忙应和，仿佛这些都不是事儿 ，“那就这样说定了，今晚咱们先去锦江市的五合楼，那儿可是吃穿玩乐一条龙服务。5点钟，我准时等你啊。”陈红试图用吃喝玩乐来软化这场谈判。
华长利也不扭捏，干脆利落地答应：“好的，5点钟我准时到五合楼。”
华长利敲了敲郝心怡办公室的门，随后缓缓推开。
郝心怡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清理资产的名录，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华长利，连忙热情招呼：“坐，长利，我还正想问你呢，之前让你去了解的情况怎么样了？难不成我们的一些学校真存在质量问题？”
华长利表情严肃，语气笃定：“确实有问题。可郑镇长还坚持要把那3800万给新鸿基。我打算今晚去见见陈红。”
郝心怡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见陈红有什么打算？难不成是想为我妹妹出口气？还有这笔钱，你的想法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华长利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要是学校真有质量问题，这钱我坚决不能给。刚才郑镇长还跟我发脾气了，按照他的意思，这3800万现在就得给，我坚决反对。郝书记，这些钱必须由你来最后审批，一定要定下这个规矩。你想想，郑国强要是在背后搞些歪点子，这些钱就会像流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淌。几天时间，五六千万可就没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关系到很多师生的安全和利益啊。”
郝心怡靠向椅背，沉思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她深知此事责任重大，必须慎重对待 。郝心怡神情专注，紧紧盯着华长利，语气中满是焦急与关切，追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当下这情况，实在没法再拖了。”
华长利向前跨了一步，表情凝重，态度斩钉截铁：“当务之急，你必须即刻告知财务，给李主任定下铁规矩。今后不管款项数额是大是小，哪怕只是几万块，都必须经过你的最终签字才能动用。你是没瞧见刚才郑国强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差点就强行命令李主任转钱了。还好我当场据理力争，才把这事暂时压了下来 。”
郝心怡听后，毫不犹豫地点头，“行，我这就打电话。”随即迅速拨通号码，“李主任，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片刻后，财政所的李敏匆匆赶到。郝心怡一脸严肃，字字掷地有声：“从现在开始，但凡涉及清理资产的款项，没有我的签字，一分一毫都不许动用。要是出了任何差池，谁捅的娄子谁负责补上这笔钱！”李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郝心怡直接打断道：“李主任，就这么决定了，你先回去吧。”
李敏只能把话咽回肚里，心里清楚这背后是华长利在推动，离开前，他神色不善地斜睨了华长利一眼，才转身走出办公室。华长利嘴角一勾，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开口道：“我今晚去见陈红，要不把你妹也带上？”郝心怡一下就愣住了，满脸不可思议，“你这不是瞎闹嘛！你见陈红带她干嘛？我妹一想起陈红就火冒三丈，你这不是故意添乱吗？我这次就是要让陈红也尝尝不痛快的滋味，那笔钱到底给不给，还得看我心情。只要你把好关，我说给你再给。不管郑国强怎么施压，这3800万必须扣住，我倒要看看这姓陈的有多大本事！” 华长利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开车直奔锦江市。到了五合楼门口，恰好看到陈红从一辆奢华的劳斯莱斯上下来，身旁跟着两个漂亮姑娘和神情冷峻的打手。
陈红一眼便瞧见华长利独自下车，脸上挂起一抹世故的笑，一边拍着手，一边对身旁的两个姑娘说道：“瞧见没，这位就是咱们的大帅哥，铁岭镇的副镇长华长利。”
那两个姑娘仿若两只欢快的蝴蝶，娇笑着咿咿呀呀地快步迎上去，一左一右拉住华长利的手臂，声音甜腻：“帅哥，帅哥，今晚能见到你，可把我们高兴坏啦，快进去嘛。”
华长利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用力推开她们的手，径直走到陈红面前，神色冷峻：“陈老板，看来今天这阵仗是特意安排的，不过我对这些可没兴趣。”
陈红听后，仰头大笑，笑声在空气中肆意回荡：“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走，今晚这俩姑娘就陪你，瞧瞧这身材，这大长腿，包你满意！先去喝几杯。”
说着，两个姑娘又缠了上来，紧紧抓着华长利的手，怎么甩都甩不掉 。五合楼，锦江市赫赫有名的顶级消费场所，集洗浴、餐饮、娱乐于一体，奢华至极。平日里来这儿消费的非富即贵，陈红便是这儿的常客。华长利看着身旁这两个突然冒出来、娇艳妩媚的姑娘，满心狐疑。很明显，陈红今晚是铁了心要把他“拿下”。华长利心中一横，决定将计就计，倒要看看陈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们来到三楼的餐饮中心，走进一间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包房。陈红满脸堆笑，热情地说道：“华镇长，咱们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放轻松些。出了办公大楼，就抛开工作，大家都是男人，尽情吃喝玩耍，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华长利神色镇定，回应道：“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还是先把正事谈了吧。”陈红满不在乎地一摆手，“不就是那笔钱的事儿嘛，好说！来，先坐。”
众人落座后，高档海鲜和两瓶茅台很快就被端上桌。华长利刚一坐下，那两个姑娘就紧紧贴了上来，左右各一，身上的香水味直往华长利鼻子里钻。更过分的是，她们还故意把裙子往上拉，近乎露出粉色的内裤，场面十分尴尬 。
左边的姑娘，长着精致的尖下颏，鼻梁高挺，眼眸深邃，活脱脱像个欧亚混血的美人。
她嘴角噙着一抹甜笑，声音软糯：“华镇长，这第一杯酒，就让小妹来给您斟上，好不好呀？”
陈红在一旁附和：“倒，赶紧倒酒。”华长利神色平静，端坐原位，只简短地说了句：“倒吧。”
酒满上后，陈红却没让旁人代劳，而是亲自拿起酒瓶，给自己也满上一杯。他端起酒杯，脸上堆满世故的笑：“华镇长呐，咱俩虽说见过几面了，可像这样面对面喝酒还是头一回。你在官场，我从商，官商自古相互依存，这可是咱们这儿的特色。往后可得好好合作，保准对双方都大有益处。来，干了这杯！”
华长利不慌不忙举起杯，目光坦荡：“陈老板，话虽如此，但官有官的职责，商有商的本分，有些时候，还真不能混为一谈。既然是聚餐喝酒，那我自然奉陪。”
言罢，两人碰杯，仰头一饮而尽。华长利放下酒杯，神色一正，“陈老板，酒喝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那些建筑的质量问题，还有那三千八百万该怎么还的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