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的葬礼办的很低调。
他的遗像是凌棠选的。
有一些人会在将老未老的时候提前为自己拍好一张黑白照片，当做自己的遗像。
可凌霄去的很突然，三十六岁的他，应该想不到自己会死于一场车祸。
凌棠抱着他的遗像，擦了一遍又一遍。
擦遗像的时候，凌念和凌响就站在她身边，眼睛哭的通红。
凌响看了看父亲的遗像，仰着脸，望着凌棠，“姑姑，爸爸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经历过秦舒雅的死，凌念和凌响已经对死亡有了定义。
凌棠抽了抽鼻子，仰头，将快要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是的，爸爸去陪妈妈了。”
年幼的凌响声音啜泣，“爸爸总是偷偷掉眼泪，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我和姐姐都看到过好几次了。”
她将遗像放到桌子上，摸着他们的头，“那是爸爸在想妈妈，念念、响响，爸爸过的不开心，离开未必是一件坏事。”
“人总会死的，我们要学会坦然接受这一切，你们不要难过，如果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你们哭，会不高兴的。”
凌念和凌响听完，纷纷擦掉眼睛里的泪水，哭腔却更甚了，“不能让爸爸妈妈不高兴。”
凌棠心中苦涩无比，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些话只是用来糊弄人的。
她宁可自己死，也不要凌霄为她而死。
她蹲下身来，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泪水汹涌而下。
沈裴之进门的时候，看到凌棠蹲在地上抱着两个孩子哭的昏天暗地，心口处是窒息般的疼痛。
他走上前，桌子上放着凌霄的遗像，他扶起凌棠，拿起遗像。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所有的安慰都是多余，失去亲人的痛苦，沈裴之或许难以体会，但若是让他失去凌棠，他一定痛不欲生。
沈裴之对凌霄的感情，没有很复杂，他未得到过凌霄哥哥般的关爱，自然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兄弟之情。
可凌霄的死，还是让他莫名其妙的难受了一段时间。
加长劳斯莱斯行驶在路上，凌棠坐在车里，抱着凌霄的骨灰盒，车子后面跟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
凌棠不想与沈裴之同乘一辆车，所以他只好坐到了后面的车子上。
凌霄的墓地，选在了秦舒雅隔壁。
凌棠来到墓地，凌霄的生前好友已经在这边等候多时，见到她来，纷纷过去问候。
秦舒雅的墓碑前，放着几束红色玫瑰，还放着她最喜欢吃的栗子蛋糕。
已经很久未见的Lisa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望着沈裴之手里凌霄的遗像，神情庄重，眼眶微红。
仪式很快结束，在这个过程中，凌棠居然出奇的平静。
众人散去之后，天空飘起了雪花，凌霄的墓碑前，摆满了友人放上去的菊花。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季节里没有凌霄花，凌棠一定会将凌霄花堆满他的墓碑。
Lisa还没有走，她站在凌棠旁边，站了很久，沈裴之不敢出声催促。
直到他们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沈裴之终于忍不住开口，“小棠，我们该走了。”
Lisa见状，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沈先生，可否让我和沈太太单独聊几句。”
沈裴之侧头，一脸警惕的看着她，神色不快，“她现在不方便，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行。”
“沈先生，不会占用沈太太很多时间，如果您不放心，您也可以旁听。”
沈裴之还想拒绝，凌棠抬了眼，看着他，语气不容拒绝，“你先带着孩子去车上等我。”
沈裴之犹豫了片刻，强忍着心中不快，让了步，“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不来，我会过来找你。”
而后，他带着凌念、凌响离开了墓地。
墓地旁，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Lisa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小姐，这是凌总让我交给您的。”
凌棠看着档案袋，有些震惊，“什么？”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早知道凌总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
加长劳斯莱斯行驶在路上，凌棠坐在后排，手里抓着刚刚Lisa交给她的那个档案袋，泪如雨下。
Lisa的话，还回响在她耳边。
“半年前，凌总来我的家乡找过我，那时，他已经生病了，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这份文件，是他的遗嘱。”
“他交代我，要我在他离开之后把这个文件给您，他给您和两个孩子留了一笔巨额遗产，足够你们衣食无忧的过完一辈子。”
凌棠问了Lisa凌霄到底生了什么病，Lisa摇了摇头，关于凌霄的病情，Lisa也不知道。
她不是没有问过凌霄，但凌霄对此闭口不答。
“小姐，凌总说，这辈子他亏欠了凌太太，也亏欠了您。”
“他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希望您不要伤心，能够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他让您往前看，不要回头，过去的事情不能纠结太甚。”
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树木，绿色的树叶上落着一层薄薄的雪。
车内，暖气十足，静默无声。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凌棠的脸上滑落，落到牛皮纸色的档案袋上，炸开一团团泪花。
原来，她那冷心冷情的哥哥，暗地里一直为她打算。
所以，他才会在看到那份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和她聊了那么多吗？
沈裴之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眼里只剩下心疼。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眼泪砸在他手上，留下滚烫的温度。
档案袋里是什么，他不想去纠结，但沈裴之知道，Lisa是凌霄生前最信任的人，她一定不会伤害凌棠。
“沈裴之，往前走，会是什么？”
掌心里的温度是冰凉的，沈裴之抬眸，看着她的侧脸。
“小棠，不要怕，不管往前走会是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过去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放映，凌棠闭上眼睛，仰头，往后一靠。
一直陪着她吗？他以为，事到如今，她可以无视一切和他在一起吗？
“沈裴之，我不怪你，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