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永远都跟着你，一辈子保护你
不害怕？
那是不可能的。
有那么一瞬间，顾家女捕抓到顾玥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
顾家女颇为欣赏这样的眼神，“怕了？”她说得很轻，“可是我没打算放过你呢！”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顾玥一定会惊讶自己清淡的容貌能够露出这般邪气魅惑的笑容。
顾家女没有理会阿隐的阻拦，长剑的招式是最普通、简单的直刺。
朴实无华的剑招，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如今的顾玥连躲避和格挡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泛着血腥的剑尖刺破冰层、穿透血肉，插进她的左胸。
心脏在生死瞬间跳动要比平时快上不少。
恐惧、遗憾、不甘……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交织着，她忽然想回家了。
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禁锢着顾玥自由的冰瞬间化得干净。
顾玥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阿隐挺拔的背影。
“阿姊！”阿隐退了一步，血气来不及散去，浸透心血的剑刃从他胸口拔出，整个身躯在摇晃，顾玥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坠落的阿隐。
阿隐才受到重创。没有立刻虚弱到一定要人搀扶的地步，还能够强撑着，不将全部的重量都依靠在顾玥身上。
“阿姊！”他带着哭腔又唤一声，比方才要轻许多，“我是不是快死了？阿姊……你看看我！”
他眼中泛着泪光。
顾玥的脑海中忽然有个男孩儿，用着稚气未脱的嗓音，兴奋地许诺着：“阿姊，我永远都跟着你，一辈子保护你！”
这句话对她而言很陌生。
在顾玥的记忆里，从未有男孩儿对她许过这些承诺。
可她偏就听到了。
顾家女呆愣住，眼眶泛红，她干脆地瞥过脸，不再直视阿隐身上的窟窿，冷硬的说着：“这是你自找的。”
顾家女的那把武器属极寒，阿隐的伤口不再涌血，结了一层薄冰，那层薄冰正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
“阿姊！”阿隐依旧直勾勾地望着顾家女，几乎是在恳求着对方，“你看看我啊！”
“阿姊……”他的鼻音更重，颤抖着伸出手，试图去勾住顾家女的衣摆，“你不是这样的，我想保护你……一辈子都保护你……”
“那你保护我了吗？”顾家女嘴上说着铁石心肠的话，方才刺进阿隐胸膛的右手剑在抖动着，她有些握不住了，“你保护的是我吗？”
能够要了阿隐性命的伤口正是她亲手刺穿的。
顾家女似乎放弃取顾玥性命，收了手中的两把凶器，嘲讽着：“你所说的保护我，就是保护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你不杀她了对吗？”阿隐费力地笑着：“阿姊，别再杀人了，好不好？”
“我只放过你这一次！”顾家女这句话显然是在对顾玥说的。
说完就转身离去，不再去看生气越来越浅的阿隐。
没能勾住顾家女衣摆的手收了回来。阿瘾紧紧地攥住顾玥的袖口。
此时他已无力支撑，躺在顾玥单薄的怀里。
顾玥屈膝坐在血河中，抱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阿姊……”阿隐又叫着，目光落在顾玥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像是在探究，又像是在努力将顾玥的容貌刻进灵魂中，“你也是阿姊，对不对？”
“对不对？”
顾玥沉默着，她不会医术，救不了阿隐，她的浑身也还在不断疼痛，实在没办法撑起阿隐健硕的身体去找顾家女。
顾玥知道，对于即将死去的人，让他得偿所愿是最好的结局，可她不想做另一个人的替身，不愿冒认顾家女的身份，只是摇了摇头，满怀歉意的说：“我不是……”
“谢谢你……救了我……”如果那把剑刺穿的是她的胸膛，她将会魂飞魄散，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隐失落着，还是攥着顾玥的衣袖囔囔着：“可你真的……真的和阿姊好像……真的好像……”
这是阿隐弥留之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阿隐意识的消散，顾玥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混沌。
率先有感知的是双耳，短兵相交的碰撞声传入他的双耳。
咽喉有血腥味，顾玥还没来得及睁眼，先忍不住吐了一地鲜血，因受顾家女灵力侵蚀而闷痛的胸口才有所缓解。
那口血是顾玥在梦中始终无法得到的解脱。
她的眼皮很重，费了好些力气才得以睁开，身体的不适比梦中更甚，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支撑身体坐起。
她仰躺着，侧头望向同苍枫交手中的冒修。
顾玥在请荆大师的梦魇徘徊许久，她知苍枫早已从梦中清醒，本以为有她的插手，苍枫能够比冒修提早挣脱魇症，及时解决未醒的对手。
谁知竟还是晚了一步。
请荆大师也从迷惘回归一如既往的宁静，他再次盘腿坐正，拨动手中的佛珠，诵起一篇顾玥未曾听过的经文。
也不知是不是经文的作用，顾玥因连续入两场梦魇而混乱不堪的内心轻微平静。
苍枫每一招所蕴含的灵力也不再躁动。
顾玥就这么望着，苍枫矫健的身姿和梦境中迎风而立的身影逐渐重合。
梦里的少年郎还不认识她，就劝她离开。试图保她周全的唇语，以及梦境结束前，那双凤眸中未曾散去的疼惜，都不断在她眼前闪过。
“玥施主！”是请荆大师的惊呼。
顾玥头扭地艰难，那是陌生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沾染着浓重的魔气，正握着利器砸向她。
顾玥早已动惮不得，躲不开，是真的躲不开，只能闭上眼等待疼痛降临。
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她听到重物撞击金属而产生的沉重长鸣，最后看到的是不知何时闪身至她附近，用佛杖替她受下这一波伤害的请荆大师。
顾玥在请荆大师那一如既往的悲悯目光中，读出了一丝愤怒。
她听到大师素来无波的声音如梦中一般打着颤，像是在心有余悸：“时离，这不是你能伤的人！”
时离便是趁乱要取顾玥性命之人，他年事高了，说话也带着不那么好听的嘶哑，不屑一顾：“老秃驴！你这么多年都奈何不了我们，真当自己有什么能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