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聿盯着她蕴满泪水的双眸，明明还是如初遇时那么迷人，偏偏盛满冰冷的恨意。
他的目光移到墓碑上，看着自己母亲和父亲的照片，另一只垂下的手嵌入泥土里，喉咙酸涩，轻笑道：
“我为什么要动他，你不知道吗？”
“你不逃，我就不会动他，可是你呢，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离开。”
霍聿捏着她下巴的手颤抖着用力，声音带着细微的轻颤，又克制着怒意。
“你怎么敢的，这三年抵不过那么几天吗？”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颜欣垂眸苦涩一笑，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蜿蜒流淌，滴在他的手心。
她冰凉的手落在下巴上那只大手上，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红着眼看着他哽咽道：
“你总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你明知道我最怕黑，可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关进地下室，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缩在冰冷的角落里不敢睁眼，被恐惧占据全身我都一直想着你一定会来的，一定只是吓吓我而已。”
“可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你都没有出现。”
颜欣怔怔的看着他，本以为可以心如止水的说出来，可心脏紧缩，痛得不能呼吸，泪水不自觉涌出眼眶，在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湿湿凉凉的泪痕。
她捏着他手腕的手骨节泛白，颤着唇道：
“在医院，我哭着求你，求你留下我们的孩子，可是你转身就走进了她的病房。”
“我以为孩子会让你心软，可是你毫不犹豫就下令吩咐把他打掉了。”
“三年，我是什么人你不了解吗，我说了无数次不是我推的她，可是你不信。”
“你把丢在山上，把我丢给秦霄他们侮辱，还把我丢给江纯媛她们欺负。”
“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无时无刻都想去死，可是我还有弟弟，所以我把所有的伤害和委屈都忍了。”
“我甚至对你还抱着一丝期望，可是你呢，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那些狗，那一枪，那些你逼我杀的人，每天晚上都在梦里折磨着我。”
颜欣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身体颤抖得厉害，情绪激动，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目光却冷厉如刀，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齐肃跟我说你有苦衷，可是你的苦衷为什么一定要建立在伤害我之上，我尝试去了解你，了解你的过去，知道你的经历之后对你还有一丝怜悯。”
“可是你为什么要动我弟弟，他明明才13岁啊，你要了他的肾不说，你还要让他醒不过来。”
“我努力了8年，好不容易把他养大，你知道他对我多重要吗？”
“你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吗，除了我，他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他也喜欢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一次次用他的性命威胁我，最后还让他失去了生命。”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这颗心被你伤透了，已经死了。”颜欣咬着牙说出最后一句话，神情冰冷又凉薄。
霍聿沉默地听完她说的这些话，落在她心脏处的手指蜷缩着。
他长睫遮掩下的黑眸有泪光在闪烁，无数话语在心中翻涌，想要说出口的话变得分外艰难，苦涩在口腔蔓延，最后他只是唇抖了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颜欣手指从他手腕滑到他的手背，紧紧握着他的手按压在心上，看着他的沉默，句句诛心怒吼：
“你不是最了解我吗，你最擅长洞察人心，你不妨好好看看，看看这颗心，还有没有你的位置。”
“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条人命，你看看四周，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真的能说服自己跟我没关系吗？”
“你看到我，不会时时刻刻想到这些死去的家人吗？”
“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我不放。”
霍聿反握着她的手，把她颤抖的身体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看着眼前母亲的照片，闭上眼的时候眼角滑落一滴泪，声音低哑，
“颜欣，我为什么抓着你不放，我不相信你不明白。”
颜欣在他怀里低泣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肩膀抖得厉害，她挣脱他的怀抱，抬眸看着他，眼底浸着哀伤，讥讽道：
“你想让我明白什么？”
“明白你爱上了我是吗？”
“可是你问你自己，你爱的是我吗？”
颜欣就像是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冲了上来，她极力想要控制，可越是压制，眼泪越是汹涌，她几乎是哑着声问道：
“你敢说一句……你爱我吗？”
霍聿喉咙发干，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里面都是嘲讽，心脏像是被无数只虫蚁啃噬一样，疼得发麻。
四周墓碑上的无数双眼睛都在死死盯着他，他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神色沉默又悲哀，他调整着呼吸想要掩饰心痛，可上下起伏的胸腔还是出卖了他。
颜欣闭上眼，勾唇惨然一笑，抬手擦了擦眼泪，缓缓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路口走去。
清冷的墓园，她纤细的身影摇摇欲坠，一阵风吹来，她的身体就差没倒下。
“是你亲口答应的不会离开我。”
“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霍聿暗哑沉重的声音随着萧瑟的风在墓园里飘荡。
颜欣抬起的脚步顿住，心中一颤，所有的酸楚和愤怒缠绕在心头。
她回头看着还蹲在墓碑前的男人，觉得胸口堵得慌，胸腔窒闷，指甲嵌入手心，咬的嘴唇出血，声音嘶哑又冰冷。
“我还真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初选择救了你。”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点头答应跟着你。”
霍聿伸出手轻抚着母亲的照片，那副无助之态如同一条沉重的锁链，将他紧紧束缚在黑暗无边的深渊中。
他蓦地站起身，掩去眼里的酸涩，神情阴鸷，眼底一片冰凉，冷笑道：
“所以，后悔了是吗？”
他转身，笔挺的身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颓然，而是浑身透着矜贵傲然，可他脸上的表情近乎疯魔，眼底映着火光，好似地狱修罗，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颜欣，后悔没用。”
“恨我是吗，你多恨我，也只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既然这么想离开，不如就好好看看，看看那些你在乎的人，因为你一个一个死去。”
霍聿把她扯着出了墓园，看着齐肃等人，声音冷然，“把消息放出去。”
他低眸看着颜欣眼里的恐慌，邪恶的扬起嘴角，眼神阴森，“我倒要看看陆谦为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既然这么喜欢他，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看看他是怎么死在我手里。”
颜欣愤恨的瞪着他，牙齿都在打颤，“你敢动他试试！”
霍聿轻嗤，黑眸燃烧着一丝暗红色的幽火，“怎么？我动他，你就要跟着一起死是吗？”
“可是你的命在我手里，没有我的允许，死那是不可能的。”
霍聿把她甩进后座，眼里腾起浓浓的杀意。
车急速开往郊区，头顶还有直升机陆陆续续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