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脸上的神情慢慢的变得凝重起来，连带着身侧的若凌也忍不住蹙眉。
男子的话还在继续。
“那些年就算是我们也为小乞丐捏了把冷汗，总觉得她撑不了多久，可她不仅撑下来了，还成长得越来越绝色。先前那些人虽然身份不低，却也不是得罪不得，前两年巫家的三少爷看上了她，要将她带入巫家，那可是巫家最为出色的少爷，历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小乞丐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后来好像被水渊域的沈四公子救下来，那之后小乞丐在南中天的日子倒是好了许多。”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感叹，“谁能想到一个只能走在南中天大街小巷的乞丐现在能够有勇气离开南中天闯人阵啊。”
沈九想起来她在书门看到的南言卿，那般的耀眼夺目，丝毫不能与这男子口中那个小乞丐联系起来，南言卿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也像是完全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一般。
神情有些复杂，她看向那个站在擂台边孤单寂寥的背影，胸口有些异样的感觉。
在院子里的时候，她说起那句很喜欢水渊域时眼中所闪着的光芒。
应该是真的非常喜欢吧。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沈九出声问了一句，那人笑了，说：“小乞丐能有什么名字啊，不就是个小乞丐嘛。”
那句“哪怕是死，我也希望能够掀起波澜，而不是悄无声息，连名字都没能让人知道”出现在沈九的脑海中，她收回目光，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南言卿会离开南中天，为什么南言卿会喜欢沈钰，为什么她想要成为沈九那样的人！
从来都是被父母保护得极好的沈九，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她一直都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可怜的人在受折磨。
有的人在尝遍世态冷暖后郁郁寡欢消散九幽，而有的人却如南言卿这般，在认识到一切后依旧拼命的活下去。
她和霓笙很像。
若凊顺着痕迹找来的时候发现沈九和若凌竟然都沉默的扎在人群中，且两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大好看，像是被什么事情给刺激到了一样。
她神情有些复杂的望了一眼离得远的南言卿，尽管对方并没有看过来。
从这南中天百姓以及南言卿所谓的兄弟姐妹们口中打听来的事情，让她就算是对南言卿不熟悉也觉得难受。
捏紧双手，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沈九身侧，抱拳道：“沈姑娘，查清楚了。”
已经从那位男子口中听了些许，沈九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猜到若凊查到的事情是什么，却还是示意她说一下。
那位男子所说，固然相差不了多少，却也只是南中天百姓们所看到的，若凊所打听的，可远远不止如此。
南言卿的出生，整个南中天域主府内，无人知晓。
四岁那年与她一起住在城外茅草屋里的母亲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南言卿从小就被当做是怪物和扫把星，没人喜欢她，便是南中天的那些个小孩子也讨厌她。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长大了。
十一岁那年被南域主的人看到，带回域主府后才知道，这竟然是南溯的女儿，本以为这就已经结束了，可这世上，除却域主府内的人外，无人知晓还有一位小姐名唤南言卿。
在家中受到比以往更加大的排斥，年岁尚小的南言卿依旧过着以往的生活，甚至比起以前更加困难。
这边的南言卿看着擂台之上正在开启人阵的南溯，神情有些恍惚。
小时候她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扫把星”“没爹没娘的坏孩子”“乞丐”，那些时候，她多希望有人能够告诉其他人，她并不是扫把星，她也有母亲，只是病重死了而已。
可没有，始终没有等到。
在大街小巷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乞丐很多，她一个人总是打不过，吃食会被抢走，经常半夜里饿得痉挛疼却也没有办法，死死地撑着，想着再忍一忍，她会长大的。
那些所谓的世家公子哥儿们，将无权无势的姑娘带入府中摧残致死，域主惩罚了他们，那是她头一次看到南溯，觉得他好慈祥啊，若是他能是自己的父亲就好了。
实际上呢？
南言卿看着神情冷酷的南溯，突然觉得这些年过的最难的日子，竟然是在域主府。
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会假装不注意的将热水洒在她身上烫出很大的水泡，又会将她的饭菜打翻让她饿着，还会用灵气来欺压她......
若不是巫家的少爷欺人太甚，若不是认识了沈钰，若不是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过法。
她或许永远都是那个想要得到父亲认可的女儿吧。
可惜......
南溯从来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最后一次问你，当真要闯人阵？”
南溯在开启到最后一层结界的时候，扭头看向南言卿，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那样的眼神，在进入域主府后，就再也没有消失过，南言卿唇畔微扬，意气风发：“南域主可别再废话了。”
话音落地，便出现在擂台上，一袭红衣，耀眼至极。
随着她的身影出现在擂台上，人阵也就开启了。
虚空之中眨眼之间旋绕着三条金龙，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传入南中天的每一个角落，巨大的光芒自穹苍而下，擂台之上的南言卿却是脸色都未曾变过。
神秘而强大的人阵，在场的人从未见过，所有人只觉得心口一颤，只有沈九，她有些呆愣的看着旋绕在虚空的三条金龙，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金龙之下，庞大而又冷厉的十个人出现在南言卿面前。
那是......
南溯盯着那十个人，震惊的同时恭敬的道：“南中天南溯，拜见诸神！”
随着他话音的传出，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十个人。
相传人阵乃十位灵神创造出来的，同样也是十方神域各自的第一任域主，南溯既然这般说，那就是......
沈九勾唇低笑，“灵神虚影，难怪脱离神域那么困难。”
是的，这十个人都只是虚影，当年的灵神早就已经陨落。
若凌和若凊看着那十个人，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他们并非是十方神域之人，不受其命石控制。
再者说，他们在神之境日日盯着主上那张脸，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灵神啊，又何须觉得神奇。
南中天的人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存于南中天，对这个地方前所未有的尊敬，即便是这个地方不怎么好，也不会让他们放弃的，这会儿竟然见到十位灵神，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恭敬地大声喊着“拜见灵神”，人群中的沈九和两个侍卫站着就有些显眼了，南言卿虽然也对他们很尊敬，却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所以只是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并未说话也并未跪下。
往身后看了一眼，见沈九竟然出现在这里，愣怔了一秒。
沈九对上南言卿诧异的目光，冲她咧嘴一笑，歪了歪脑袋。
见她这般，南言卿在心底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她原本是不想让沈九亲眼看到她死去的场景的。
若说先前不知道人阵里究竟是什么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现在看到她就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了。
灵神，还是十位......
她这样的小身板，如何能够通过。
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她想起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眼眶有些酸涩，看样子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早知道来南中天后会有这样大的变故，她一定要日日缠在他身侧的，那样的话，想必他会记得自己吧。
可惜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若凌若凊，你们两个人的修为如何？”
沈九问着身边的两个人，他们好歹也是帝尘身边的人啊，应该是非常厉害的吧。
她先前是不知道南言卿的情况，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定然不会让那个胡子邋遢的人欺负了去。
前所未有的配合沈九，若凌沉声道：“神之境之外我们只能与九阶灵圣实力相当。”
毕竟在这里他们的修为是受到了压制，若是寻常定然不会这样强横，可毕竟是主上亲自设下的压制，他们也阻挡不了呀。
最近这两日隐约觉得那压制消散了许多。
想必是主上又在做些什么吧。
沈九扬眉，扭头赞赏的看着两个人，眼眸散发着光芒：“可以啊，九阶灵圣，那岂不是只要回到神之境，你们的修为还会再次提高？”
若凊点头，说：“姑娘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像是觉得不够般，又加了一句：“我们很厉害！”
沈九眼中的笑意更深，觉得帝尘给她留下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完美啊，九阶灵圣在手，谁人敢放肆！
就算是南溯也得靠边站啊，她进了禁地才好不容易突破到灵圣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两个变态。
想到帝尘给她的那些个果子，她突然之间又释然了。
神之境那么多的好东西培养出来几个高手，这也是很正常的。
她就算是按照年龄算起来也不过十六岁嘛，十六岁的灵圣也是很难早的，就是这外面的日子过得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