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回到家中，洗去一身疲惫后，便窝在沙发上和梁友安发消息聊天。
屏幕那头的梁友安似乎刚结束与蒋杰的拉锯战，字里行间带着一丝疲惫，但在李皓有意无意的逗趣下，语气也渐渐轻松起来。
李皓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一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能想象出梁友安此刻揉着眉心，却又忍不住笑出来的模样。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边，一场因庆功宴而起的波澜正在悄然酝酿。
在送宋三川回家的路上，蒋涵无时无刻不在找话题和宋三川聊天，从训练心得聊到未来规划，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宋三川虽然礼貌地一一回应，但心思却早已飘远。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这些天到俱乐部时，偶然看到梁友安和李皓一起讨论工作的场景。
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意思的自然流畅，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隐隐作痛。
车子在宋三川住处附近停下，宋三川道了声谢，刚要推门下车，蒋涵突然叫住他。
夜色和车内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却让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而大胆。
“三川，我觉得你人特别好，认真、努力，而且……很有魅力，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进一步发展？”
宋三川微微一怔，他是真没想到蒋涵会如此直接地表白。
空气安静了几秒，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片因梁友安而起的烦躁与失落，语气诚恳却疏离地回应：“蒋涵姐，谢谢你，我目前……
真的还没这方面的想法，训练占据了我几乎所有时间，我想先专注于比赛。”
蒋涵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强装镇定地笑了笑，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没关系，我理解，运动员的黄金期很宝贵，我可以等的。”
这句“我可以等的”反而让宋三川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他匆匆点了点头，再次道谢后，几乎是有些仓促地下了车。
安从今天有事出去，回到冷清寂寥的家中，宋三川把自己摔进床上，却毫无睡意。
天花板仿佛成了一块幕布，轮番上映着他和梁友安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她在他最低谷时的信任，为他争取机会的据理力争，还有她笑起来时眼里的光……
而这些画面的旁边，总是不经意地插入李皓的身影。
那个男人优秀得令人侧目，不仅是医术高超的心外专家，甚至在羽毛球场上都能轻松碾压自己，仿佛天生就该站在梁友安那样优秀的女性身边。
一种混合着自卑、不甘和强烈失落感的情绪，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难道就因为别人更优秀，我就要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吗？”
宋三川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掠过一丝属于运动员的倔强和狠劲。“这不像我宋三川！”
他从不惧怕挑战，无论是赛场上的 18:18，还是生活中的艰难时刻。
认输和放弃，不应该待在他的选项里。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梁友安的微信头像上悬停良久，最终却没有点开。
因为他还需要一个更清晰的目标，和一次堂堂正正的“宣战”。
不是对李皓，而是对自己停滞不前的感情和怯懦。
他转而打开了和李皓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李皓询问他催眠治疗后的感受。
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李主任，您明天在医院吗？关于后续的训练和心理调整，我有些问题想当面请教您。
另外……也有一些私事，想和您聊聊。”
他要知道，那座横亘在他与梁友安之间的山，究竟有多高，有多险。
而他宋三川，有没有那个能力和决心，去攀登，去跨越。
发送成功后，他将手机扔在一旁，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小巷的霓虹。
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迷茫与烦躁，而是重新燃起了如同瞄准对手底线死角时的那种，专注、坚定，甚至带着点侵略性的光芒。
这场比赛，才刚刚开始。
李皓的手机屏幕亮起，跳出宋三川的消息时，他刚和梁友安互道了晚安。
看着那行字，特别是“私事”两个字，李皓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来。
“明天下午三点后我都在医院，心外科办公室，直接过来就行。”
第二天下午，宋三川准时出现在了第一人民医院心外科。
今天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身姿挺拔，与周围穿着白大褂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也吸引了不少路过护士的目光。
在李皓的办公室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李皓沉稳的声音。
宋三川推门而入，办公室不大，却整洁有序，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医学书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李皓抬起头，对宋三川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李主任。”宋三川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随时准备上场接发球。
“感觉怎么样？上次催眠调整后，训练中还有遇到什么困扰吗？”
李皓率先开口，语气是纯粹的医生对“患者”的专业关怀。
“好多了，现在成绩已经很稳定，正准备参加今年的联赛。”
宋三川如实回答，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直接。
“不过李主任，我今天来，不只是为了治疗，也为了梁友安。”
李皓闻言，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一副看他表演的样子。
“李主任，我很尊敬您，也感谢您帮我，但在梁友安这件事上，我不会因为您优秀就放弃。
我会努力追赶上来的，无论是在球场上，还是在……其他地方。”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李皓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几分莽撞却又无比认真的年轻人，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宋三川，”李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首先，感情不是比赛，没有谁比谁优秀就一定能赢的说法。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就用你的成长和成绩去证明你自己，而不是把我当成假想敌，那没有任何意义。”
宋三川怔怔地看着李皓，对方的话语像一阵冷风，吹散了他心头一些不切实际的焦躁和对抗情绪。
“我明白了。”宋三川沉默良久，终于也站了起来，他眼中的侵略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的决心，“谢谢您，李主任，打扰了。”
他朝李皓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李皓摇了摇头，失笑。
年轻真好啊，可以这样不顾一切地宣告喜欢，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他拿起手机，点开梁友安的对话框，想了半天也只发了个问候信息。
只是这会梁友安收到了，却也没空回复消息。
本来她到网球俱乐部，是来帮蒋杰收拾残局的，想办法让俱乐部扭亏为盈，免得落下损公肥私的话柄，毕竟人家儿子还在里面。
可似乎这收拾的有点太好了，闹得动静也太大，以致于连董事长都关注起来。
还专门过来询问，什么时候俱乐部开始搞起了实业，卖起了功能饮料。
但梁友安也有话说，这件事本身就是向蒋杰汇报过的，也是蒋杰不愿意拨款，她才自己想办法。
只是后续发展，在李皓的掺和下，有了那么一点小小变化而已。
所以说到最后，梁友安虽然承受着压力，但依旧是理直气壮。
直接条理清晰地向董事长解释了俱乐部尝试自主“造血”的初衷、过程，以及目前取得的初步成效，并将早已准备好的简要报告和数据呈递了上去。
董事长翻阅着报告，脸上看不出喜怒，末了，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梁，有想法，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把握好尺度。”
这话听着像是敲打，却也留有余地。
梁友安心中稍定，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但后续的麻烦恐怕不会少，尤其是蒋杰那里……
果然，送走董事长后，蒋杰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硬：“梁友安，来我办公室一趟。”
蒋杰这个人控制欲太强，觉得所有一切都该是尽在他掌握中的。
现在梁友安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明显有些超出掌控了。
“梁友安，我让你去收拾俱乐部的烂摊子，不是让你去搞副业的！
未经公司正式流程审批，私自研发、试用产品，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
梁友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杰总，关于功能饮料的尝试，我之前向您做过口头汇报，当时您并未明确反对，只是表示公司没有预算支持。
我是在俱乐部运营经费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为了提升队员状态和寻找新的营收点，才进行的小范围测试，所有过程透明，没有任何个人利益牵扯。”
“口头汇报？没有明确反对？”蒋杰冷笑，“梁友安，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公司的规矩！
没有正式批复，就是不允许！现在搞得董事长都知道了，你让我很被动！”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俱乐部总经理这个位置，我看你还需要更多磨练。
从明天起，你先回总部，担任我的特别助理，俱乐部这边，我会暂时派人接手。”
这几乎是变相的降职和权力收回，梁友安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蒋杰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她，谁才是掌控局面的人。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她是为了帮蒋杰收拾烂摊子才去的，顶着压力另辟蹊径，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对待。
但她没有争辩，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是，杰总。”她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
转身离开蒋杰办公室的那一刻，梁友安感觉脚步有些沉重。
等她拿出手机，看到了李皓发来的信息，眼眶微微一热。
她强忍着没有立即回复，此刻任何一点温情的问候，都可能成为压垮她坚强外壳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就在她走进电梯，看着金属门映照出自己略显苍白和疲惫的脸时，手机再次震动，依然是李皓。
梁友安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那微微的沙哑还是泄露了一丝端倪。
电话那头，李皓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没有急切追问情况：“晚上我去接你，今天也没有手术，我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不允许拒绝我。”
梁友安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语气，那强撑的坚强外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没有再试图掩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轻轻“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电梯门正好打开。
梁友安走出公司大楼，长舒了一口气，她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下情绪。
晚上李皓如约而至，接上了梁友安就去超市买菜。
傍晚的超市里，灯火通明，人流不算太多，弥漫着一种安宁的生活气息。
“想吃什么？”李皓侧头问她，声音温和，“今天你是主角，点菜权在你。”
梁友安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一时有些茫然。
她平时工作忙，吃饭多是凑合，很少这样认真地思考“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做的我都喜欢。”她实话实说，带着点依赖。
李皓笑了笑，没再为难她，推着车熟门熟路地走向生鲜区。
随手拿起一盒品相极佳的肋排，看了看：“做个糖醋排骨？酸甜开胃。”
又拿起一块纹理漂亮的牛腩：“或者番茄炖牛腩？暖身暖心。”
李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征求梁友安的意见，语气自然，动作不疾不徐。
梁友安看着他专注挑选食材的侧脸，心底那片冰凉的地方仿佛被一点点焐热。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在办公室里孤军奋战、需要时刻紧绷的职业女性，而是一个可以被照顾、可以暂时放下所有防备的普通人。
“都好。”她轻声说，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李皓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她脸上那丝放松的痕迹，眼中也染上笑意。
不再询问，利落地将选好的排骨和牛腩都放进购物车，又去挑了新鲜的番茄、西兰花和几样菌菇。
“再买条鲈鱼吧，清蒸，很方便。”他边说边走向水产区。
梁友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地和店员沟通，挑选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
买完主菜，他们又逛到零食区。
李皓停下脚步，拿起一包她之前随口提过觉得好吃的芒果干，放进车里。
“你还记得？”梁友安有些惊讶。
“嗯，上次你说这个口味不错。”李皓语气平常，仿佛记住她的喜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这种不经意的体贴，比任何刻意的安慰都更让人心动。
回到李皓的房子，熟悉的温馨感扑面而来。
李皓让她在客厅休息，自己径直钻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忙碌。
这一次，梁友安没有待在客厅，而是她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李皓在里面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
洗菜、切菜、腌制排骨，动作流畅，像是某种艺术的演绎。
“需要我帮忙吗？”她问。
“不用，”李皓头也没抬，专注于手中的刀工，“你就站在那里，陪我说说话就好。”
油烟机轻声嗡鸣，锅里渐渐传出食材下锅的“滋啦”声，混合着食物逐渐散发出的香气，营造出一种极具烟火气的安宁。
梁友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听着，偶尔回应李皓一两句关于医院或者俱乐部的闲聊。
她发现，仅仅是看着这个人为自己忙碌，那些职场上的倾轧和委屈，就仿佛被隔绝在了这个充满食物香气的小小空间之外，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晚餐很快上桌，糖醋排骨色泽红亮，番茄牛腩炖得软烂入味，清蒸鲈鱼鲜嫩无比，蒜蓉西兰花清爽解腻。
简单的家常菜，却做得无比用心。
“尝尝看，”李皓给她夹了一块排骨，“看看合不合口味。”
梁友安咬了一口，酸甜的酱汁包裹着酥软的排骨，味道恰到好处。
她用力点头，含糊地说：“好吃，特别好吃。”
这一顿饭，她吃得格外香甜，几乎将桌上的菜扫荡一空。
胃被填饱的同时，心也被某种充盈的温暖感塞得满满的。
吃完饭，她抢着去洗碗，李皓这次没有阻拦，只是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眼神温和。
收拾完毕，两人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电视开着，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但谁也没有认真看。
“感觉好点了吗？”李皓这才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梁友安转过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散去。
她诚实地点头：“好多了，谢谢你，李皓。”
这会，看梁友安情绪调节完毕的李皓，才开口问起了事情经过。
“就是被卸磨杀驴了而已，俱乐部刚有点起色，就被召回总部，美其名曰‘特助’，实则架空。”
梁友安言简意赅地说了结果，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我知道职场就是这样，但还是……有点难受。”梁友安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纯净水，“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拼尽全力，最后发现规则制定者随时可以掀桌子。”
“规则是人定的，但能力和成绩是你自己的。”李皓的声音沉稳。
“蒋杰可以拿走你的职位，但他拿不走你让俱乐部扭亏为盈的思路，拿不走你发现宋三川的眼光，更拿不走你推动功能饮料项目的执行力。
这些，才是你真正的资本，而且你觉得蒋杰这么做，你们那位董事长能完全不知情，或者完全认同吗？”
梁友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有时候，上位者需要的不是一成不变的顺从，而是一点可控的‘鲶鱼效应’。”
李皓意味深长地说，“你这次的动作，虽然让他觉得失控，但也未必没有让你那位董事长看到一些新的可能性。”
这番分析像是一盏灯，照亮了梁友安因为情绪而忽略的角落。
是啊，董事长那句“把握好尺度”，或许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和观察。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下意识地问道，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