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便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只将带来看温柔的鲜花水果营养品留下。
尚枫摸出手机在掌心里转了一圈，想着要不要给席正梃、尹婉竹打个电话说一声。
最终，又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说了又如何？不过是让他们跟着一起干着急而已。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尚枫每天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里，尚悬和温柔有什么需求他立刻去办。
期间，尚悬的外公来看过温柔一次。
终于，到了温柔拆纱布的时候。
听尚悬说很严重，但到底有多严重，尚枫心里也没个概念。
他很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温柔包裹得严丝合缝的脸。
尚悬穿着白大褂儿，温柔坐在椅子上，他静静的盯着温柔，眸子里带着自己难以忽视的紧张。
他给自己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这是第一次拆线，状况一定会非常糟糕。
尽管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的手指却忍不住颤抖。
阿悬，快拆纱布。温柔催促道。
这几天，尚悬想了很多办法帮她治疗嗓子，但她的声带已经被损毁，如今，温柔的声音虽然没之前那么难听，但也完全回不到曾经空灵的嗓音。
而是变得低沉而沙哑，像是一个常年抽烟的人被熏坏了嗓子，俗称——烟嗓。
每听她说一次话，尚悬就跟着心痛一次，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医术，竟然救不了他最爱的人。
他潜心苦读数十年，又经验无数，却还是这般无能！
好。尚悬按捺住所有的情绪，应声。
手指缓缓的抬起，找到纱布的源头，一层层的解开纱布。
剩最后一层纱布的时候，尚悬的手指顿了顿，温柔又催他，他才不得不拆开最后一层纱布。
当看到此刻温柔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尚悬有一瞬间的眼前发黑，几乎是要站立不稳。
四哥。尚枫一把握住尚悬的手臂。
尚枫也看到了，只是看了一眼，尚枫就不敢看第二眼。
温柔的脸上，没一处皮肤是好的，眉毛、睫毛都没了，乍一眼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可怖。
但尚枫不怕，他只是心痛。
温柔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温柔伸手要去摸脸，却被尚悬一把握住手腕：小柔，别乱摸，手上有细菌，会感染伤口。
阿悬，拿镜子给我，我要看看。温柔说道。
尚悬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小柔，不用看，现在看上去还不是很好，我要继续给你上药。
没事，我看看。温柔坚持道。
泼在脸上的可是硫酸，她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脸到底成什么样子了。
她也相信尚悬会治好她，可就是好奇。
尚悬静静的看着她，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喉咙里，他想说些什么来阻止温柔，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尚枫在一旁道：哎呀嫂子，你就别看了，赶紧让四哥给你上药吧，等好了你再慢慢看，到时候我给你买百八十个镜子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温柔哭笑不得的看着尚枫：好吧。
估摸着现在脸上都是各种药水，看上去的确是不好看，尚枫和尚悬这才都阻止她。
那她就不看好了。
尚悬赶紧手脚麻利的帮温柔换药，又裹好纱布。
温柔摸了摸脸上厚重的纱布，无奈道：需要裹这么紧吗？
嗯。尚悬点头。
尚枫附和道：嫂子，我哥是专业的，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尚悬静静的盯着温柔一会儿，道：小柔，我还有点事儿，你好好休息，晚点儿来看你。
好。温柔乖乖的被他半扶着躺下。
尚悬几乎是立刻就转身离开了病房，在尚枫看来，那几乎是落荒而逃。
温柔则是以为他有急事，喃喃道：这几天阿悬都陪着我，估计耽搁了他不少工作。
尚枫眼珠子转了转：嫂子，你好好休息，我也出去一下。
尚悬前脚走，尚枫后脚就跟上去，然后就瞧见了站在走廊尽头在抽烟的尚悬。
尚枫蹙眉：四哥，这里是医院，禁烟区。
我知道。尚悬将刚点燃的烟掐灭。
心里真的很难受，很想酩酊大醉一场，却不能。
就只能放纵自己抽支烟。
尚枫又问：四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尚悬静静的看他，没说话。
尚枫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四哥，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你要挺住，嫂子现在是真的只有你了。
温柔没有任何亲人在世，加上她的脸成了那样，嗓子也毁了，事业估计也完了，她就真的只剩下尚悬了。
我知道。尚悬低低的应了一声，心脏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沉默良久，尚悬才道：阿枫，你守着小柔，我回实验室一趟。
他还是不甘心。
他一定要找到医治温柔的办法。
尚枫点点头。
尚悬立刻快步离开了。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天。
尚悬每天给温柔换药，但是从不让温柔照镜子。
温柔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
她知道，她的脸现在一定不太好看，但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于是，趁着尚悬不在，尚枫也不在的时候，温柔进了卫生间，锁上房门，盯着镜子里全副武装只露出眼睛来的自己，她笑了笑。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的脸已经不会因为笑一笑就疼了。
她举起手来，一点点的解开纱布，纱布快要掉落的时候，温柔闭上眼睛，用力的深呼吸一口气。
一定会很丑，我不能嫌弃我自己。
她自我安慰。
又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才很缓慢很缓慢的睁开眼睛，视线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她看到了镜子里的那张脸……
啊！
睁开眼乍然对上那么一张脸，温柔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不断往后退，撞在墙壁上，浑身都在发抖。
下一瞬，她猛地扭头看向镜子，死死的盯着镜子里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然后扑向镜子。
她的眼睛和镜子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她死死的死死的盯着那张丑陋又恐怖至极的脸。
这是……我的脸？
温柔的手，不断的颤抖，缓缓附上那不知道能不能称为脸，黑乎乎一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