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听到老院长这番话无不为之动容,难实在是太难了。
“也就是,也就是前一阵子,那个……赵局长在的时候,情况才稍微好了一点。”
这一番话落到李若男耳朵里,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成良。
老院长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赵局长是真把我们这些乡下卫生院当回事,亲自下来看了好几次,协调了一批急需的药品,还给我们争取了一点设备维修费……那段时间,老百姓来看病的,也稍微多了点……”
他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充满了失落:
“可惜啊,好景不长。赵局长这一走。唉,人走茶凉啊!县里现在哪还有人管我们这山沟沟里的死活?
前两天刚到服务期限的那两个年轻医生,一天都没多待,直接就申请调走了……”
听着老院长这番饱含血泪的哭诉,李若男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难受。
她终于明白了村民们为何欲言又止,也终于理解了这破败院落背后隐藏的辛酸与无奈。
这不是简单的玩忽职守,这是系统性的困境,是城乡医疗资源巨大鸿沟下的悲哀现实!
她为自己之前的“想当然”和可能存在的官僚主义想法,感到深深的羞愧。
她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老院长,反而对这位在如此艰难条件下,依然苦苦坚守岗位的老人,生出了由衷的敬意。
“院长,对不起。”
李若男站起身,郑重地向老院长鞠了一躬,声音带着歉意,“之前……是我了解情况不够,误会你们了。
您放心,您反映的这些困难,我们一定带回去,向县领导汇报!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老院长看着李若男真诚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他摆了摆手,疲惫地说道:
“唉,解决?谈何容易啊。除非……除非能找到法子,让那些年轻医生能安心留下来……否则,调来再多的人,最终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院长的话,再次点醒了李若男。
没错,问题的根源,不仅仅是缺钱、缺设备,更关键的是缺人,是留不住人!
而留不住人的根本原因,是待遇低,是发展空间有限,是看不到希望!
仅仅依靠行政命令调配医生,是治标不治本的。必须找到一种长效机制,一种能让乡村医生获得与付出相匹配的回报,能让他们看到职业前景和希望的机制!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李若男的脑海中,开始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离开了令人心情沉重的乡卫生院,李若男并没有立刻返回县城。
老院长那番关肺腑之言,如同重锤般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意识到,仅仅解决眼前的缺医少药问题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找到一条能够标本兼治、具有可持续性的发展之路。
她决定,再次深入村里,更全面地了解村民们的生计和诉求,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新的思路和契机。
在乡干部的陪同下,李若男来到了下溪村的村委会。
村委会设在一间还算宽敞明亮的平房里,墙上挂着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等标语,但屋内的陈设依然简陋。
得知县招商局的李局长要召开座谈会,了解大家的需求,附近几个村子的村长、支部书记以及一些村民代表,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不大的会议室很快就坐满了人。
看着眼前这些面容淳朴、眼神中带着几分期盼又有些拘谨的乡亲们,李若男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示意大家不必拘束,开门见山地说道:
“各位乡亲,各位村干部,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心里话。
我们县里非常重视咱们百草乡的发展,特别是大家反映强烈的看病难、生活苦的问题。
我知道大家日子不容易,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的语气真诚而恳切,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起初,大家还有些放不开,只是七嘴八舌地说一些诸如盼着能修条好路、孩子上学太远之类的老生常谈的问题。
李若男耐心地听着,认真地记录着,时不时点头回应。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稚嫩,却异常清晰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书记,我觉得,咱们百草乡要想真正脱贫致富,光靠等、靠要是不行的,关键还得靠咱们自己,靠咱们身后这座大青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他皮肤黝黑,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衬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明亮而充满朝气,在一众面容沧桑的村民中显得格外突出。
“你是……?”李若男饶有兴趣地看向这个年轻人。
“李书记您好,我叫林灿,是两年前分配到咱们下溪村的大学生村官。”年轻人站起身,微微有些腼腆,但语气却很坚定。
“哦,小林同志,请坐请坐。”李若男示意他坐下,“你刚才说要靠大青山,具体是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林灿坐下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侃侃而谈。他的发言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完全不像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位对本地情况了如指掌的资深研究员。
“李书记,各位叔伯。”
林灿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种感染力,“咱们百草乡最大的困境是什么?是穷!为什么穷?不是因为咱们懒,也不是因为没有资源,而是因为咱们守着金山银山,却找不到把它变成真金白银的门路!”
他指了指窗外连绵起伏的大青山:
“这座大青山,就是咱们百草乡最大的宝藏!
这里气候湿润,植被茂密,是天然的中药材基因库!
黄芪、当归、党参、柴胡……光是我这两年跟着老乡们上山认识的,就有上百种!品质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
他话锋一转,“不仅仅是野生的,以前咱们很多家户在山上都有自己的药田,种着各种经济价值高的药材。
可现在呢?年轻人看不到希望,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里的老人小孩,没那个力气去打理,更重要的是,就算辛辛苦苦种出来、采回来了,也卖不上价钱!”
林灿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和不甘:
“咱们的药材,只能背到几十里外的县城药材市场去卖。
那里的药贩子,把价格压得死死的!
一斤上好的野生黄芪,在外面市场上能卖到上百块,可到了县城中药贩子手里,能给个几块十几块就算烧高香了!
辛苦一天,爬山涉水,担惊受怕,最后到手的钱,连个路费都不够!
长此以往,谁还愿意干?
那些祖辈传下来的药田,能不荒废吗?”
他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位村民,大家纷纷点头叹息,脸上写满了无奈和辛酸。
李若男听得也是眉头紧锁。
她之前只知道这里中药材资源丰富,却没想到销售渠道的闭塞和价格的低廉,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
“小林同志。”
李若男看向林灿,眼中充满了赞许和期待,“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电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