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承载着道统终结的最后法旨,化为三道冰冷的枷锁,套在了李天行与敖广的脖颈之上时,这场万魔朝拜的盛宴,便已落下了帷幕。
在长恨天那冰冷如铁的魔威押送下,两位心如死灰的仙道领袖,如同两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提线木偶,麻木地,踏上了返回宗门的最后一段路。
他们身后,是各自宗门残存的、眼神同样空洞的弟子。
他们没有乘坐飞舟,没有御剑而行,只是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在那片曾经属于他们仙道荣光,如今却已彻底沦为魔土的大地之上。
……
通天玄门,万剑峰。
当李天行那苍老而颓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山门之前时,所有留守的弟子,都如同看到了末日的预兆,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尽数褪去。
没有人哭泣,没有人质问。
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麻木与死寂。
李天行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径直走到了那座象征着宗门核心的通天剑冢之前。
这里,埋葬着通天玄门历代的万千神剑,也镇压着宗门赖以传承万载的——庚金剑脉。
“列位祖师……”
李天行缓缓跪下,对着那片死寂的剑冢,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之上,血肉模糊。
“不肖子孙李天行,今日,要行断根绝嗣之举,愧对列祖列宗!”
他悲鸣一声,随即猛然起身,眼中所有的情感,尽数化为了死灰般的决绝。
他双手结印,口中吟唱起那段只有历代掌教才能知晓的、最禁忌的逆脉咒文!
敖广那边,亦是如此。
他在万龙窟前,以自身龙血为引,开启了抽取祖龙玄门大地龙脉的最终仪式。
轰隆隆……
仪式启动的刹那,两座传承了万载的仙家圣地,竟是在同一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大地,疯狂地开裂,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如同狰狞的伤疤,遍布了整片山川!
无数曾经仙光缭绕的灵峰,开始成片成片地坍塌!
那些早已枯萎的灵药,在这一刻,更是瞬间化为了飞灰!
这是根基的动摇!
是世界的哀鸣!
嗡……
就在此时,两座宗门的山门之上,那些早已黯淡的护山大阵残骸,竟是仿佛感受到了这股来自根源的毁灭,本能地,绽放出了最后一道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光芒!
古老的阵图,自行浮现,试图用最后的力量,去镇压那即将被抽离的大地龙脉,去守护这片即将沦为死域的家园!
灵脉的本能抵抗,与护山大阵的最后守护,竟是让那抽取的进程,变得无比迟滞与艰难。
……
魔天城,万象轮回碑之巅。
叶无仙静静地看着水镜之中,那两座仙家圣地之上,正在上演的最后悲歌,他那双淡漠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
不耐。
“蝼蚁的挣扎,总是如此的……浪费时间。”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亲身降临的兴趣。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
对着虚空,遥遥地,轻轻一点。
这一指,没有惊天动地的威能,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平淡得,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角的一粒尘埃。
然而,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指点出。
一道无形的、无法被任何言语所形容的法则波动,瞬间跨越了万里的空间,无视了所有的禁制与阵法,精准无比地,同时降临在了皇极仙宗、通天玄门、祖龙玄门,那三条深埋于大地核心之处的镇宗灵脉本源之上!
“嗷……”
三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恐惧的哀鸣,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从南疆大地的最深处,轰然爆发!
那是灵脉意志,在被更高维度的法则,彻底粉碎时,所发出的最后悲鸣!
下一刻,在三大玄门所有残存弟子那骇然欲绝的目光中。
轰!
轰!
轰!
三座仙家圣地的核心主峰,竟是在同一时间,轰然炸开!
三道比之前数千名修士献祭时,还要磅礴、还要宏大、还要原始无数倍的能量巨龙,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从大地深处,硬生生地,强行扯了出来!
一道紫金,一道纯白,一道赤金!
那是三条由最纯粹的天地本源之力凝聚而成的能量巨龙!
它们哀嚎着,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摆脱那只无形的大手,被强行拖拽着,升上了九天云霄!
高天之上,那三股由修士元神所化的能量洪流,仿佛受到了最终的召唤,主动与其汇合!
六道贯穿天地的浩瀚能量洪流,如六条灭世的长河,带着三大仙道玄门万载基业的最后余烬,撕裂了天幕,朝着同一个方向——
魔天城,那座通天彻地的万象轮回碑,倒灌而来!
这一刻,整个南疆,都陷入了白昼!
那六道能量洪流所散发出的光芒,甚至盖过了天上的烈日!
最终,在万魔敬畏的朝拜之中,在所有仙道残存者那彻底死寂的目光注视下,六道能量洪流,尽数灌入了那座古老的石碑之中!
嗡……
万象轮回碑,发出一声仿佛来自太古鸿蒙的悠远嗡鸣。
它那漆黑如墨的碑面之上,无数从未有人见过的、复杂到足以让生死境强者看一眼便神魂崩溃的古老符文,如同被点亮的星辰,一个接一个地,缓缓浮现,最终,勾勒出了一幅浩瀚无垠、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破界阵图!
当最后一缕光芒被石碑彻底吸收,天地,再次恢复了平静。
叶无仙看着碑面上那幅前所未见,繁复到了极致的阵图,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淡漠脸上,第一次,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
他俯瞰着下方,那些匍匐的魔,与那些心死的仙,声音低沉,却又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破界大阵的基石,已成。”
“但,一旦此阵真正启动……”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方天地的穹顶,望向了那片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黑暗。
“此界真正的……看守者,便会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