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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斯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绷住,只好低低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最后,她干脆抿着唇,别过脸去,微微眯起眼,不再看我。
那副模样像是一只高贵又带着点小脾气的猫,明明已经心软,却还是在倔强地用沉默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威严。
伊西斯轻哼一声,语调懒洋洋地开口:“不想说了。”
“诶?”我愣了一下,心里猛地警铃大作。
我赶紧开始琢磨怎么找台阶下,哄好这位忽然开始任性起来的古埃及神。
可还没等我组织好措辞,伊西斯忽然又看向我,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与温柔。
她伸出手,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我的发顶。
掌心沿着鬓角缓缓滑落,抚过我的脸颊,最后轻轻托起我的下巴。
伊西斯与我四目相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坦率:“不过,我想让你知道。”
“从那之后,陪伴你走过这些岁月,见证你的成长,是这漫长生命里最令我欣慰的事情之一。”
终于,伊西斯轻轻松开手,不再温柔地强迫我直视她的目光。
我却被这句带着沉甸甸重量的话语给惊到了,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这样吗……”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谢谢……”
伊西斯也没有强求我继续面对,只是重新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就像她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所以我一直都很庆幸……那时我没有因为恐惧和顾虑而拒绝殿下的请求,而是选择了相信你、接受你。”
她继续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压得更低。
这番话,比起说给我听,更像是给自己曾经的选择做一个无悔的确认。
“更何况,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伊西斯的语气那样郑重,像是在宣告一项不可更改的真理。
那一刻,我真的差点信了。
真的差点想就这样听从她的话,催眠自己,然后原谅自己。
可我不能。
那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事,那不是一句“不是你的错”就可以抹去的东西。
我抬起头看向伊西斯,缓缓地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不,伊西斯,”我轻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你说错了。”
“这就是我的错,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
“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执迷不悟……如果我能早点听进希珀尔的话,听进你的话……如果我没有那么固执地踏出那一步……如果不是我非要跑到现实世界去找什么该死的‘真相’……”
我的声音越说越低,越来越沙哑,最后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那不是对别人的,而是对于我自己的恨。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选择,也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我当然知道,这种“如果”毫无意义。
时光不会倒流,死者无法复生,已经犯下的错误永远无法真正弥补。
就算我把这些话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有哪怕一丝改变。
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去说、去恨那时愚蠢得几乎可笑的自己。
就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逼自己去直面这一切,才能不断提醒自己,我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哪怕我知道,这种执念可能最终会引我踏入更无法回头的深渊,可能只会换来另一个更难以挽回的悲剧。
可我就是放不下,可我就是想要试图去对抗那个所谓的“命运”。
伊西斯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她没有急着打断或是反驳我的话,也没有试图用那些温柔的话语来安慰我。
她只是看着我,安静而坚定地注视着我。
那目光沉静而清澈,没有责备,也没有怜悯,却沉默得近乎心疼。
良久,她缓步走近,轻柔而坚定地伸出双臂,再次将我拥入怀中。
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解释。
她只是用这个简单的拥抱告诉我:不管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我都会在这里,不会放手。
她会在这里接住我的一切,包括那些我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情绪。
她不会让它们坠入无底的深渊,在永远的坠落中湮灭,连回声都无法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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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静谧之中,时间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伊西斯的怀抱温柔又安稳,气息贴在我耳边,下巴轻轻抵着我的肩膀。
我却僵硬地站在那里,手垂在身侧,像被灌了铅,没有去回应这个拥抱。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
像是化作了两尊永恒的雕像,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看看到底是谁先忍不住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许久,终于还是伊西斯先松了口。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脑袋挨住着我的脑袋。
“那么……渡,”伊西斯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没有立即回答,闭了闭眼,无数画面顿时像海啸中的泡沫翻卷而来。
查理满身鲜血的身影,尸检报告上残酷冷静的字句,那只死去的渡渡鸟,还有那个曾经活着的“墨小侠”……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复杂纷乱的念头,它们化作千万个声音,同时叫嚣着不同的答案。
终于,我用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开口:“这条世界线上的‘多多’,是死了。”
“但原来的那条世界线上的‘墨小侠’……他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像是身体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我缓缓抬起双手,紧紧回抱住伊西斯。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牙关打颤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可那不是恐惧,不是悲伤,不是崩溃,而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然后猛然爆发的愤怒、激动与近乎疯狂的亢奋。
在伊西斯看不见的角度,我咬着牙,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狰狞而扭曲的笑。
“我要把世界线改回来。”
我一字一顿着,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
“我要把那个躲在匿名信后头、操纵我们命运的杂种拖出来。”
“我要……亲口咬断他的脖子!”